174.间幕:重燃(完,7.4k)(1/4)
精疲力尽,这就是卢瑟所能想到的可以用来形容他此刻境地的最完美的词语。
他喘着气,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一头年老的水牛正在被主人挥鞭驱赶。
但他没有主人,他的主人就是自己。
他是奴隶,也是主人,也就是说,他是自己在挥鞭驱赶自己。
真可悲。
老骑士声嘶力竭地从喉咙里呼出一口热气。
真可悲,再一次,他这么想。
他的肺已经快要炸了,心脏则仿佛要从喉咙里呕出来,眼前的事物正在变得模糊和闪亮.
然后,终于,伴随着纵身一跃,卢瑟成功地抵达了一处后天挖掘而出的燃烧战壕内。
他毫不犹豫地趴在地上,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用手捂住脑袋,蜷缩了起来。
大概数秒后,伴随着一种古怪的暗哑响声,黑暗降临在了卢瑟头顶,然后是震动,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终极地震。
它连绵不绝,泥土飞溅,石块、尸体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到处乱飞,狂风吹起地面,硬生生地将整个地形彻底改变。
大概数分钟后,当一切都彻底平息之时,卢瑟方才睁开眼睛。
战壕已经不是他跳进来的那个战壕了,而是一个.
不好形容的东西,尸体与半辆装甲车的残骸堆积在他面前,一个士兵斜躺在装甲车下面,眼睛一直瞪着他。
卢瑟用手肘撑起自己,缓缓地爬过去。
他的听力已经受损了,但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还好吗?”
士兵瞪着他,像是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然后他张嘴,卢瑟读出了他的唇形。
泰坦 老骑士叹了口气——是啊,泰坦。
泰坦坠落了,一架战将级别的好泰坦被那些该死的恶魔用大炮和某种邪法摧毁了,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玩命似的奔跑?
他又看向士兵,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燃烧的灰烬落在满是红血丝的眼白之中,呈现出几分荒诞。
卢瑟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然后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掀开被鲜血濡湿的斗篷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剩下的武器已经不多了,好在短剑仍在,这就够了。
他把剑抽出,握在手里,转身看了一眼。
发现倒下的是架火星-阿尔法型,古老的型号,伟大的火星。
无数人毕生维护的神之机械就这样倒在了他眼前。
仿佛山脉一般宏伟,只可惜是一座死亡的山脉。
卢瑟决绝地转过身,他很悲伤,但他不会明说,他只是开始继续奔跑。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指出——他的方向感没有出问题,这简直就是奇迹。
试想一下吧,在这样一处没有前线和腹地之分的战场上,精准地跨越每一处战斗,从前线抵达另一个前线,从这场战斗奔赴另一场战斗,结果他的方向感仍然在为他指路?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去想这个问题,而是纵身一跃,跳入了一个由炮弹铸就的大坑。
他跳进去才发现这里已经满员了,一个临时的紧急战地医疗班组正在这个坑内给一些伤员做着手术。
卢瑟没有交谈的余裕,他迈步跑过他们,却又在数十米后忽然折返了回来。
他找到一个满脸血污的医生,从斗篷下面掏出了两把短款的冲锋手枪,把它们塞给了他,后者呆滞地看着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卢瑟开始耐心地解释。
他头顶有火光亮起,一些东西呼嚎着闪过天边,变成光线消散。
东边有两架战犬级别的泰坦正在撕咬从地里冒出来的腐化行尸,第二十六装甲师团的旗手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疯狂地挥旗,并开始吹向冲锋的号角。
如此混乱,可卢瑟的声音却仍然平静。
“保险。”
他指向手枪上沿的一个黑色凸起。
“往上划,打开,往下划,关闭。”
医官还是愣愣地望着他。
“这是扳机,自适应力,完美的平衡。
扣到底就是全自动,弹匣三十发,一枪就能打碎恶魔的脑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又从斗篷下面掏出了三个弹匣来,塞进了医官的衣服里。
“好了,就这样。”
卢瑟摊开手。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如果有东西来找伱们,记得用我的枪,而不是那该死的垃圾激光枪。”
他转过身,继续奔跑,并不后悔自己所浪费的这点时间和赠予出去的武器。
是的,它们在他手里或许会更有用一点,比如杀点恶魔啦,救点人啦之类的——但是,谁说它们在其他人手里就不能发挥出同样的作用呢?
每一次拯救都是有意义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可以做出上百万个不同的选择,造就新的希望 唉,希望。
卢瑟叹了口气。
他忽然警觉地挥剑,光华一闪,短剑斩落两颗腐朽的头颅。
卢瑟横剑警惕,扫视周围,然后立刻发足狂奔,在更多蜂拥而来的行尸伸手将他拉倒以前跑开了。
真该死,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擅长思考了,而且一开始思考就完全停不下来。
有很多次,都是他的本能救了他.
说到本能,是否人类的本能是要优先于思考的呢?
等等,怎么又来了?
卢瑟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他慢慢停住脚步,找了个还算高的土坡,开始观察战场的情况。
他首先看见的是一群显眼的战士,即察合台可汗的白色伤疤。
草原的雄鹰们不知疲倦地驾驶着他们的战斗摩托在战场上来回纵横,卢瑟真是搞不懂他们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燃料。
他默默地祝愿这些雄鹰永不坠落。
随后,他开始寻找附近的暗黑天使——不出所料,他一个也没看见。
在前线这个名词还没有崩溃,在阵地之间还各有区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前线去作战了。
很好。
卢瑟想。
这意味着我的方向感没有出问题,我现在的确身处白疤们负责的侧翼后方 我是怎么做到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动力短剑,义肢牢牢地抓着它。
圆滑的金属握柄上,来自第四军团之主的私人印记仍然非常清晰,只是握柄上的防滑纹此刻已经模糊了。
卢瑟专注地看着这把剑,忽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忽地将短剑深深地刺入了胸膛之间。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一个东西从他的影子里冲了出来,闪着绚烂的蓝光。
它惊叫着扇动羽翼,冲向了卢瑟的脸,却在半途上便被一只正在嘎吱作响的义肢抓住了身体。
卢瑟咳嗽着拔出短剑,从甲胄被刺出的缝隙间溢出的并非鲜血,而是粘稠的机械维护液。
他又面不改色地用神经链接取消了义肢的超限出力模式,于是嘎吱声立刻消散。
他盯着手里的那只鸟,缓缓地摇了摇头。
后者张开鸟喙,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卢瑟并未给它机会。
他硬生生地将它捏成了一团肉酱,亚空间蛆虫从爆裂的羽毛和肌骨下方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卢瑟厌恶地甩甩手,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危险的呼啸。
他立即举剑仰头,然而,从天而降的人并非敌人。
卢瑟看清他是谁,随后立刻归剑入鞘。
“圣吉列斯大人!”
他扑过去,搀扶起那降落之后几乎站不稳的巴尔天使,心下骇然——是什么东西能将第九军团之主伤成这幅模样?
天使那破损的翅膀映入他的眼睛,卢瑟愈发感到震怖,他发现天使的翅膀上满是污浊的鲜血和燃烧过后的焦黑,就连羽毛也不复从前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