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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好戏上演(四)(1/2)

安格尔·泰再次醒来。

鼻腔与嘴里充斥着血腥味,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在无知觉的昏睡期间呕出了鲜血与内脏。

他的头脑也混乱得仿佛被人用动力锤猛击过,所有的思绪都像是无法成型的碎片,被某种力量裹挟着冲过他的脑海,并像是垃圾一样被排出。

他留不下任何有用的想法,就连组织起思考都做不到。

怀言者的脸颊抽动起来,他咬紧牙齿,试图再做一次努力。

咬肌发力,互相咬合的牙齿之间却传来了剧烈的酸涩感,紧接着,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碎裂声,他的牙齿竟全都碎成了粉末。

安格尔·泰愣住了,他感觉得到疼,但疼痛无法和他此刻的惊诧相比。

怎会如此?

发生了什么?

他没来得及张开嘴用手指摸索破碎的牙齿碎片,便猛地被另一股更强的疼痛几乎击昏,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在这个瞬间都开始碎裂。

不,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简直像是用人拿着碎骨锤反复敲击他的每一块骨头,哪怕它们已经彻底变成碎片也绝不停手。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安格尔·泰的感知开始朝着更深层次的某处迈进。

他能感到骨骼的碎裂,也能同时感到血肉的分解——某种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下方肆虐,将肌肉与神经一视同仁地变成了沸腾的血水,安格尔·泰忍不住张开嘴,试图惨叫,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声带当然也被溶解了,眼睛也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这无所谓。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黑暗中,这里不需要眼睛。

诡异的是,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被分解了,安格尔·泰却仍然有‘感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指与脚指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一阵吹拂过他赤裸皮肤的微风。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能同时感觉到它们分解时的疼痛与完好无损时的如臂指使。

这互相矛盾的错误感知挤占着他的每一寸感知体验,将神经元牢牢灌满。

理智尖叫着告诉他这不对劲,感知却以更强的力道将理智狠狠打成了粉末。

在这样残酷的刑罚中,安格尔·泰本该陷入疯狂,或比疯狂更深入的某种境界。

没有人能承受这种折磨,哪怕是阿斯塔特也绝不可以。

但他没有,因为他的视力正在恢复。

你瞧,要让一个囚犯再度拥有希望是多么简单的事?

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给予 安格尔·泰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一具尸骸。

这是谁?

他没有答案,他只是细致地观察着它,近乎癫狂地观察着它。

他必须要通过这件事来逃避‘感知’的折磨,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那骸骨并没真的变成枯骨,尚有些血肉挂在骨头的缝隙之间,肌腱变成了一种腐烂恶心的霉灰色,头骨的眼眶中仅有两缕枯萎的神经残留。

看着这具尸体,忽然之间,安格尔·泰的嗅觉也回来了,他突兀地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尸臭味,腐烂、病态、令人厌恶至极。

怀言者情难自禁地张开嘴,从喉咙中吐出了一种声音,嘶嘶作响,像是气音,但很快就变成了完整的音节,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句话——而他自己竟然也听见了这句话。

“洛珈!”

安格尔·泰脱口而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呼唤原体之名,只觉得本该如此。

与此同时,他新生的眼球开始传来某种温润的感触,鼻腔也变得酸涩。

两行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垂直落下,砸在了一片腐朽之中,激起一滩尘埃。

怀言者仍然疼痛,两种互相混乱的感知一刻不停地争夺着他,都想要将他拉到属于它们的阵营之中,但他已有了自己的意志,他已经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安格尔·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远离那具近在咫尺的骸骨,伴随着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诞生,一股力量瞬间从心底涌出。

它温暖,和煦,如果它有颜色,它多半闪着金色的光芒.

下一秒,那具腐烂的骸骨瞬间破碎,变为了飞灰。

光芒闪耀,从怀言者的七窍中涌出,此前的疼痛开始飞快逝去,感知开始逐渐趋于平衡。

完好无损的视力、听觉、呼吸.

安格尔·泰甚至不敢闭眼,生怕再回到那黑暗中去。

他睁着眼睛,右手抽搐了一下,手掌心内传来某种疼痛。

他转过头,看见一颗骨钉深深地刺入了手掌中,将他的右手钉在了上面。

而且,不仅只是右手,左手也是如此,双脚也是如此,仿佛有人在以此限制他的行动。

仅凭四颗骨钉?

荒谬。

他想。

与此同时,他好还听见了另外两个声音。

一男一女,声音中带着畏惧。

“他在动?”

那男声惊慌失措地嘀咕着。

“你听见了吗,初诞者的石棺中有声音。”

“你最好没有听错,要重新合上棺材盖是很麻烦的.”

女声阴沉地回答。

“伱向大人汇报了,他怎么说?”

“他”

男声犹豫了一会,没有回答。

于此同时,安格尔·泰的上方传来了某种轻微的摩擦声,像是石头在互相摩擦,一丝丝光亮开始在他的视网膜上跳跃。

“他怎么了?”

“他说,我们会献身于——”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他被打断了,被安格尔·泰的右手亲自打断。

那骨钉还在手掌中央颤动,令人恶心的八芒星在骨钉的圆头上闪着不详的光,但这不妨碍安格尔·泰用右手捏住男人的脖颈。

外界昏暗的烛火映入眼帘,怀言者沉默地从石棺中站了起来。

那个为他打开棺盖的女人狂热地跪倒在地,像是疯了一样开始不断呼唤初诞者之名,安格尔·泰没有理会她,只是捏断了男人的脖颈,又一脚踢碎了那女人的胸腔。

她错愕且惊讶地倒飞出去,撞碎了一个石头雕像,与碎片一同滑落。

鲜血伴随着白沫从嘴角涌出,生命正在快速地离开她的身体。

而安格尔·泰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她,不做任何反应,直到女人死去,他才收回视线,为自己拔出剩下的三颗钉子。

与此同时,他的脖颈后方传来了某种冷意。

轻微的疼痛伴随着被啃咬般的触感一点点翻涌而来,他转过头,看见一团涌动的阴影。

安格尔·泰笑了。

“是你啊。”

他低声开口。

“我在哪?”

阴影涌动着,告诉了他一个单词。

它的声音听上去很阴冷,且带着濡湿般的寒潮之气。

它所使用的语言也不是安格尔·泰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可他偏偏能够听懂。

完美之城。

他在完美之城。

怀言者低下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仍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环顾四周,看见烛火,祭坛与贴着经文的泥巴墙壁。

这里没有窗户,所有的一切都被灰白色的泥巴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么,门扉在哪?

他转动目光,看见一扇猩红的门扉。

怀言者的徽记在其上闪闪发光,带着金属般的善良。

他沉默片刻,朝着门扉走了过去。

阴影却在此刻涌动着给了他另一个消息。

安格尔·泰止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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