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残垣安身(1/2)
暮色彻底吞没了荒原,仅余天边一线暗紫,勾勒出远山犬牙交错的剪影。
寒风骤起,卷着地面的枯草和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温度急剧下降。
流民队伍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危险。
失去了视觉上的互相监督,绝望和饥饿更容易催生出黑暗中的暴行。
云芷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压抑的争吵和短暂的扭打声,随即又迅速湮灭,仿佛被这浓重的黑夜所吞噬。
她紧握着那柄用破布缠绕的马刀,始终保持在与主流队伍若即若离的边缘地带。
超维神识无法动用,她便极致地发挥这具身体的听觉和嗅觉,如同夜行的野兽,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的威胁。
那半块肉干提供的能量正在快速消耗,寒冷如同无数细针,穿透单薄的衣物,持续带走她宝贵的热量。
【当前环境威胁等级:高(夜间、低温、潜在犯罪)】
【体力储备:持续下降。】
【必须尽快寻找能提供基本防护和热量的庇护所。】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扫描着前方。
终于,在又艰难跋涉了近一个时辰后,一片低矮、破败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不是村庄,更像是一个小镇的废墟。
土坯墙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许多屋顶都已消失,露出黑洞洞的椽子。
但令人注意的是,在那片废墟之中,竟然零星闪烁着些许微弱的光芒——不是篝火,更像是油灯或劣质蜡烛的光晕。
并且,隐约有人声和些许活动的迹象传来。
【发现人类聚集点:规模小型,损毁严重,有少量居民/流民滞留。】
【风险评估:未知。
可能存在秩序,也可能更加混乱。】
【收益预期:可能存在遮蔽物、潜在食物来源(需交易)、信息来源。】
【决策:靠近侦查,风险可控前提下尝试进入。】
她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残破的小镇靠近。
越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一种衰败而挣扎的气息。
小镇外围根本谈不上有任何防御,倒塌的墙壁形成了天然的入口。
镇内道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垃圾和废弃物。
那些还有光亮的房屋,也大多门窗不全,用草帘破布勉强遮挡风寒。
可以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的居民蜷缩在尚有屋顶的角落里,眼神麻木。
也有一些看起来稍强健一些的流民在废墟间翻找着什么,彼此之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霉味、尿骚味和微弱烟气的复杂气味。
这里不像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更像是一个更大的、稍微能挡点风的废墟。
但比起完全暴露在野外的荒原,这里至少提供了墙壁和相对集中的人群(虽然这意味着另一种风险)。
云芷快速评估着情况。
这里似乎没有形成统一的权威,更像是一个自发的、临时性的流民聚集点,弱肉强食的法则依旧适用,但可能比完全野外的无序稍好一点点。
她的首要目标是获取一个相对封闭、可锁定的空间过夜,其次是食物。
她注意到小镇边缘有一处相对完整的院落,院墙塌了一半,里面有一排低矮的、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柴房。
一个穿着稍厚实些、面色精明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院门口,眼神扫视着过往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觉告诉云芷,这个人可能提供“租赁”
服务。
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将马刀更隐蔽地藏好,只露出那几分疲惫和虚弱——这在此地反而是最好的伪装。
然后,她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男人也注意到了她,目光在她瘦小的身形和破烂的衣着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视。
“大叔,”
云芷开口,声音刻意带上一丝沙哑和怯懦,“请问…您这里有地方…能借宿一晚吗?
我…我可以付钱。”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那枚从匪徒身上搜刮来的、品相最好的铜钱。
男人的眼睛在看到她手中的铜钱时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掩饰下去,撇了撇嘴:“就一个铜子?
还想住房子?
看到那边没?”
他随手一指远处一片完全露天的废墟,“那儿不要钱,随便躺。”
云芷没有退缩,只是继续用那种虚弱但坚持的语气说:“柴房…或者能遮顶的角落就行…一个铜子,就一晚…”
她微微抬起眼,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哀求,但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计算,评估着对方的心理价位和底线。
男人打量了她几下,似乎确定她身上榨不出更多油水,又或许觉得一个铜子换一个柴房一夜也不算亏(毕竟柴房空着也是空着)。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算老子发善心。
最里边那间,漏风的那個,就一晚!
明天天亮就滚蛋!”
他一把抓过云芷手中的铜钱,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揣进怀里,然后指了指院子最深处那间看起来最破败的柴房。
【交易达成。
付出:1铜钱。
获得:破损柴房一夜使用权。】
【评估:价格符合预期,目标达成。】
云芷低声道了句谢(模仿流民间的礼节),立刻低着头,快步走向那间指定的柴房。
柴房很小,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
门板歪斜,关不严实,窗户只剩下几根木条,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角落里堆着一些散乱的枯草和破烂农具。
但重要的是,它有屋顶,有相对完整的四面墙,并且那扇破门可以从里面用一根木棍勉强闩住。
【庇护所获取成功。
安全性:低,但远高于野外。】
【下一步:获取更多食物。】
她将柴房内部快速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的危险(如蛇虫鼠蚁),然后用那根木棍将门闩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放松下来,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体力几乎耗尽后的虚脱。
但她的工作远未结束。
她从怀中取出那剩余的两枚铜钱和那小块肉干,仔细审视。
然后又拿出那个从匪徒身上搜刮来的破旧水囊,拔开塞子,小心地闻了闻——一股难以形容的馊味,液体浑浊不堪。
【水资源评估:极度危险,饮用患病概率超过90%。】
【决策:放弃。】
她毫不犹豫地将水囊里的液体倒掉,将空水囊放在一边(容器本身可能有过虑后使用价值)。
现在,她拥有:两枚铜钱,一小块肉干(已食用部分),一个空水囊,一柄马刀,一个破瓦罐。
必须用有限的资源换取最高效的回报。
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再次悄悄推开一道门缝,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小镇虽然破败,但似乎存在着一种原始的“集市”
——就在一条稍微宽阔点的街道上,有人在地上铺着破布,摆放着零星的东西进行以物易物或微小的货币交易。
她看到有人用一小捆柴火换到了半块饼子。
有人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个铜饰件换了一小撮盐。
还有一个老汉蹲在那里,面前摆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新编的草鞋。
货币体系、交易模式、物价水平……海量的信息通过她的眼睛和耳朵涌入,被高速处理着。
【货币确认: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购买力极低。】
【食物价格: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