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拐骗(1/2)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高纬生物
弗莱给克莱恩化妆的擦伤过于逼真,照镜子的时候把克莱恩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画出的伤口并非新鲜划破的鲜血淋漓,而是呈现出一种仿佛已自愈两日的痕迹。
克莱恩在赞叹弗莱绘画技艺的同时,也不禁因为弗莱对伤口愈合过程的深刻了解而感到惊讶。
然而,随着思绪的深入,克莱恩越发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伤口愈合的细节如此熟悉呢?
面对克莱恩逐渐变得诡异的眼神,一向沉默寡言的弗莱不得不开口解释:“科恩黎经常需要这样的帮助。”
克莱恩恍然大悟。
科恩黎...这个短小精悍的值夜者意外的有着粗枝大叶的性格,时常会给自己身上弄出来一些小伤口。以至于经常需要伪装不被家里人发现,尤其是他的未婚妻。
但提及容易受伤的这个话题,克莱恩突然想到另一个名字,他惊诧地问道:“那伦纳德呢?”
弗莱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伦纳德独自居住,他并不需要这样的遮掩。”
噢,那确实不需要遮掩伤口。
回忆到这,克莱恩的内心不禁泛起层层涟漪,情感复杂难言。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它犹如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当他还在小学时,常常站在学校门口等待爸妈来接的自己。
那时,他既感到高兴,因为父母的关爱让他倍感温暖;又带着一丝羡慕,羡慕那些没有家长接送的孩子们,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大摇大摆地离开,享受那份独立与自由。
因为此刻他正歪着脑袋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任由梅丽莎细心地用棉签蘸着药膏涂抹于他颈侧的伤口。
其实,无论是真的伤口还是化妆的伤口,都是早已结痂了的样子,但梅丽莎坚持认为这药膏能避免留下疤痕,因此,他只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妹妹摆弄。
尽管克莱恩一再强调这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被马车上掉落的货物所砸伤的,而且即将获得5镑的医药补偿,然而梅丽莎依然对克莱恩的这份工作显得忧心忡忡。
那5镑来自正装的报销款项,一共10金镑,克莱恩决定将其中5镑拿回家里,另外5镑还给源堡上那位“诡秘天使”,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将东西带到源堡上去。
克莱恩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瞥见桌子上放置的一碗汤药,这是口服的,梅丽莎叮嘱他一会儿出门前一定要喝掉。
如果不是这次受伤,克莱恩都不知道梅丽莎居然还在家里预备了这些。
鼻尖似乎能闻到那汤药所散发的苦涩气息,他求助似的望向一旁正在整理着装的班森。
班森虽然也对克莱恩把自己弄伤这回事有些不高兴,不过到底是成年人,班森相信,有梅丽莎的担忧作为惩罚,克莱恩之后一定会更加注意保护好他自己。
于是克莱恩看见班森对他比了个口型:
“认命吧。”
行叭,谁让他用的借口是自己不小心。
伤痕这种东西,逃不掉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得交代。
终于,梅丽莎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将伤口完全遮盖住,又稳稳地贴上医用胶布。她看着克莱恩,眼中满是担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迎着她忧心的目光,克莱恩提醒道:“如果我们再不出发,可能会迟到。”
这成功转移了梅丽莎的注意力,小姑娘瘪了瘪嘴,上楼去换衣服了,临走前看了眼汤药,给班森使了个眼色。
随后,克莱恩看到那碗漆黑浓稠还散发着苦味的药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视线上移,是班森微笑的脸庞。“克莱恩,乖乖喝药。”
克莱恩抽了抽嘴角,接过碗皱着眉问道:“这药方是哪里来的?”
“隔壁的安提戈先生,他成为你同事以前曾经在南大陆冒险,了解很多草药的功效。”
?
安提戈趁着他这几天不在家,已经和他的家人这么熟了吗?
眼见克莱恩面色沉了下去,班森还以为是因为这碗令人望而生畏的汤药。
他从兜里拿出两颗水果糖,这本来是给梅丽莎准备的,但他觉得现在是克莱恩更需要它们。班森这样想着,将水果糖递了过去,“喝药吃糖,一会儿路上给你买甜冰茶。”
见状克莱恩笑出声,他接过一颗糖,说道:“甜冰茶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随即他深呼吸一下,一闭眼将汤药灌了下去。
入口果然苦涩非常,简直比魔药还难喝。克莱恩被苦得龇牙咧嘴,好在有班森递给他的糖。
橙子味的,清甜中带着一丝微酸。
莫雷蒂一家收拾好心情,前往赛琳娜家享受晚宴。
期间克莱恩敏锐的发觉了一场危险的魔镜占卜,通过调查了解到在占卜俱乐部讲述魔镜占卜课程的海纳森先生,疑似邪神信徒。
于是克莱恩当晚便抽空前往黑荆棘安保公司,将事件及猜测报备给了邓恩。
然而,后续的事态发展克莱恩无从知晓,命运的轮盘总有其不可预测的诡异之处,总有那些隐秘的存在或力量,在暗处伺机而动,试图操纵一切。
面对全知全能一脉的操纵,诡秘三途径在低序列时,鲜少有较好的防范方法。至于高序列,无论是亚当、阿勒苏霍德之笔还是别的什么操纵者,祂们也不会傻到直接去操纵高序列者的命运。
祂们会根据自己对目标的了解,使用更隐蔽、更宛转的方式,操纵其他人的命运,以间接迫使那些高序列做出祂们想要的行动。
比如现在,哪怕安提戈是突然在凌晨三点受到了灵性的指引,想起了因斯赞格威尔这号人物。立刻占卜了他的所在地,并飞速赶到现场,也依然没能与准备今夜来找因斯赞格威尔敲定最终计划的查拉图相遇。
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阿勒苏霍德之笔”在纸上写下命运的轨迹:
“海纳森的意外身亡使得真实造物主对廷根的关注度提升,祂试图增强给予所谓邪神子嗣的力量。当然,这一举动遭到了七神封印的阻挠,只有一小部分所谓‘神性’成功抵达了孕育‘邪神子嗣’的子宫。不过,或许不久的将来,真实造物主能找到突破限制的机会。
因斯赞格威尔决定提前自己的计划,他打算明天前往拉姆德小镇郊外的那座古堡,去拿取那份无人问津的死神途径非凡特性。
而阿勒苏霍德之笔为了更加精彩的剧目能得以上演,克制住了自己写死主人的本能,友好的建议因斯赞格威尔今夜便前往,在经过数小时的犹豫后,因斯赞格威尔最终采纳了这一建议。”
书写完毕,那只手轻轻放下羽毛笔,然而笔杆却突然颤抖起来,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变成其他什么东西,但受到某种力量的限制,它始终无法摆脱笔的形态。
笔尖再次触及纸面,自行书写起来,但这次的字迹更为凌厉,如同刀砍斧劈:“我根本不是阿勒苏霍德之笔!”
随后,那只手又重新握住这只羽毛笔,拇指仿佛安抚般摩擦了一下笔杆,一切异象尽皆消失,羽毛笔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那只手再次执笔在纸上重新写下:“但现在,就是阿勒苏霍德之笔。”
......
红月高悬,莫雷蒂一家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晚宴结束后,搭乘出租马车回到家中,克莱恩又被梅丽莎压着重新涂抹了一遍药膏,并对妹妹再三保证不会有下次。
经过一番安抚,克莱恩终于让梅丽莎安心。
他回想起今晚解决魔镜占卜事件时的自己,不禁感叹,无论在外界如何雷厉风行,回到家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让让自己打回原样。
回到房间后,克莱恩再次塑造了灵性之墙,创造出一片不被外界干扰的小空间,逆走四步登上了源堡。
一睁眼他就四处打量,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这很好,随后克莱恩又具现出自己的那枚黄水晶灵摆,念念有词开始占卜:“今晚不会有人来到这里发现我占卜。”
黄水晶转动得很慢,但确实是顺时针。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开始思索如何用恰当的占卜语句来探寻安提戈对自己的真正目的。
实际上,当克莱恩踏足源堡的那一刻,那位自称为诡秘天使的存在便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此刻,祂并未为自己塑造形态,而是与灰雾融为一体,悄然观察。
克莱恩的占卜之语引起了祂的好奇,祂想知道克莱恩准备在源堡上搞什么花活儿,居然想避开祂。
克莱恩继续用灵摆占卜安提戈的意图,得知对方并无恶意后,他决定尝试用梦境占卜探索自己与安提戈进一步接触的可能后果。
他默念七遍咒语,随后陷入深沉的冥想,步入梦境之中。
梦境中,他目睹了一系列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难以解读,仅能依稀辨认出是战斗的场景。画面的快速切换让他感到一阵眩晕,直到一副近乎完整的画面显现。
依然是在这无尽的灰雾之间,他看到自己维持着被灰雾笼罩的愚者模样,身周环绕着无数深红色的星辰,它们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他看到自己伸手触碰了其中最亮的那颗,星辰中浮现出隐约被灰雾缭绕的画面:安提戈单膝跪地,左手握拳支撑于地面,右手握拳置于左肩,祂头颅低垂,声音洪亮而虔诚:“唯信仰愚者先生!”
克莱恩骤然睁开双眼,他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砰砰砰地撞击着每一根神经。
内心充满不可置信“我,我未来居然!居然把安提戈拐骗成了愚者的信徒!?”
克莱恩感到喉咙有些发干,他咽了口唾沫,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又迅速左右环视了一下,四周依然静悄悄的,这让他心下稍安。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模拟出下坠,逃也似的离开了源堡。
在克莱恩离开后,灰雾一阵震荡,这是那位在发笑,实际上在看到克莱恩占卜到的内容后,祂就在很努力的忍耐自己那突然充沛起来的情绪了。
但很快灰雾沉静下来,祂开始头疼克莱恩是否会因此猜测出什么,有些事情,克莱恩不该这么早就知道。
而返回房间的克莱恩正坐在床沿,他捂着心脏,感觉自己有些接受不能。在他的认知中,安提戈是诡秘天使安提戈努斯最青睐的子嗣,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甚至是狂信徒,信仰着黑夜女神的那位神秘的盟友。
在证实安提戈对自己并无恶意后,克莱恩下意识的就认为:无论是那位隐秘真神给予自己的优待,还是安提戈或者那位诡秘天使对自己的帮扶,都是带着善意的。
而自己竟然在未来会让安提戈背叛祂的信仰!
克莱恩感到一阵头疼,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或许是冰凉的水淌过喉咙,带来了一些安抚的效果。
克莱恩放下水杯看着书桌感觉自己冷静了一些,他想起自己总结的占卜家守则:不要盲信自己对占卜的分析。于是他沉下心来,开始分析这件事的其他可能。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克莱恩立刻就发现自己的已知项缺失了某些重要节点,比如,他不确定安提戈是否知道自己就是愚者。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历史上,是否有过自称愚者的古神。
安提戈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不代表祂并不会伤害到自己,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古神存在且陷入困境,那么祂的信徒可能会利用自己来帮助祂脱离困境,而狂信徒或许并不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伤害,祂或许觉得这是某种荣耀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