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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天文钟的密语(1/4)

布拉格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靛蓝色,星辰尚未完全隐去,东方地平线上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街道上弥漫着潮湿而冰冷的雾气,如同幽灵般的纱幔,给这座千年古城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忧郁的面纱。

叶舟紧紧跟随着艾莉丝,穿行在迷宫般蜿蜒曲折的小巷里,他们的脚步声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发出轻微而孤寂的回响,仿佛是两个闯入沉睡世界的孤独灵魂。

尽管身体因缺乏睡眠和高度紧张而疲惫不堪,叶舟的思维却像被彻底擦洗过一样异常清晰、敏锐,仿佛被某种未知的、来自《光之书》本身的能量驱动着,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我们这是去哪里?”

叶舟压低声音问道,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浓雾中仿佛随时会蠕动的阴影,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有复制品和笔记的背包,仿佛那是他的生命线。

“查理大桥,”

艾莉丝回答,她的步伐如同经过精确测量般坚定而迅速,没有丝毫犹豫,“但不是游客拍照留念的那部分。

我们去桥塔之下,河水之上,去往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他们巧妙地避开主街道和可能设有监控的路口,选择了一条沿着伏尔塔瓦河西岸的、几乎被遗忘的隐蔽路径。

河水在晨曦的微光中静静流淌,墨黑的水面反射着对岸山丘上布拉格城堡的零星灯火,城堡那巨大的轮廓在逐渐变亮的天空映衬下,像是一个沉默而威严的巨人,永恒地注视着整座城市的历史与秘密。

冷冽的河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带来水汽和远方森林的气息。

接近查理大桥时,艾莉丝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叶舟保持绝对安静。

她像猎豹一样蹲伏在一个石墩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奇特的电子设备,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点——似乎是某种运动传感器或信号探测器。

她仔细观察着大桥两端和桥身本身,锐利的目光穿透薄雾,确认没有可疑的热信号或异常活动后,才打了个手势,带领他快速走上这座拥有超过六百年历史的石桥。

即使是这个万籁俱寂的清晨时分,桥上并非完全空无一人。

几个早起的摄影师已经架起三脚架,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照亮桥塔的瞬间;一个裹着厚毯子的街头艺人正在调试他的大提琴,发出低沉哀婉的音符;还有几个清洁工正在默默地打扫。

著名的巴洛克圣人雕像在氤氲的晨光和雾气中投下长长的、扭曲变形的阴影,它们石雕的面容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秘密,似乎随时会活过来,低声讲述它们所见证的无数世纪的爱恨与阴谋。

艾莉丝没有在桥面上有任何停留,而是直接走向南端那座雄伟的哥特式建筑——老城桥塔(Staroměstská mostecká věž)。

她绕到塔楼面向河边的一侧,那里有一扇极其不起眼的、包裹着锈迹斑斑铁皮的橡木门,几乎与粗糙的石墙融为一体。

她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注意,然后用指关节在那厚重的木门上敲击出一组特定的、富有韵律的节奏——正是之前在米洛什店门口使用过的那组密码:三下快,两下慢,然后一下快,最后用掌心在门板中央轻轻按压。

几秒钟后,门内侧传来一系列复杂的、金属栓锁被滑开的沉重声响。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一条窄缝,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古老核桃树皮般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那是一双异常明亮和敏锐的浅蓝色眼睛,属于一位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但腰板依然挺直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褪色的旧式桥塔管理员制服,目光先是落在艾莉丝身上,微微点头,然后长时间地、仔细地审视着叶舟,仿佛在阅读他灵魂上的印记。

“Přivedl jsi ho, sestro?”

(你把他带来了,姐妹?

) 老人用带着浓重捷克口音的英语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却有力。

“Přivedla, starý příteli.”

(带来了,老朋友) 艾莉丝回答,语气中带着尊敬,“Čas se krátí.”

(时间不多了) 被称为约瑟夫的老人再次深深看了叶舟一眼,然后缓缓点头,示意他们快速进入,随即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内部是一个狭小、昏暗的空间,堆满了古老的维护工具、绳索、油漆桶和清洁用品,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历史景点背后普通的、略显杂乱的储藏室。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旧木材和灰尘的味道。

但约瑟夫没有停留,他走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摆满杂物的墙壁前,熟练地移开几个箱子,然后精准地按压几块颜色稍深的砖石。

随着一阵几乎难以察觉的、石头摩擦的低吟,一道与墙壁完美契合的暗门缓缓向内旋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螺旋石阶,深邃的黑暗中吹出阴冷潮湿、带着河水腥气的风。

“Sestupujte,”

(下去吧) 约瑟夫说,递给他们一盏古老的、但似乎经过改装明亮的黄铜瓦斯灯,“Čekají na vás.”

(他们在等你们) 艾莉丝接过灯,毫不犹豫地带头踏上狭窄陡峭的台阶,叶舟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阶梯古老而湿滑,石阶边缘被无数代人的脚步磨得光滑凹陷。

墙壁是粗糙的原始岩石,上面刻满了各种模糊的符号、日期和看似随意的刻痕,或许是几个世纪以来经过此地之人所留。

除了他们手中灯盏跳动的光芒,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放置的、散发着微弱萤光的特殊苔藓提供着照明,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光晕。

他们仿佛正沿着时间的缝隙向下行走,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千年石头和某种古老灰尘的混合气味,沉重而冰冷。

他们向下走了仿佛永恒之久,至少下降了五层楼的高度,终于到达底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远比想象中宽敞的拱形石室,显然已有数百年甚至更久的历史。

巨大的拱顶由粗壮的低矮石柱支撑,柱身上雕刻着复杂的、非基督教的几何图案和星座符号。

墙上固定着古老的青铜烛台,跳动的烛光将无数晃动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空气虽然古老,却流通良好,没有丝毫窒闷感。

室内约有十几个人,男女都有,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七八十岁不等,但都带着一种共同的、兼具学者般专注与工匠般踏实的气质。

他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看似由单块古老橡木制成的长桌旁,桌上散落着各种文献、图纸、星盘、计算尺、以及一些叶舟无法立即辨认的精巧仪器。

当艾莉丝和叶舟进入时,所有人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充满了审视、好奇,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一位白发苍苍、身材矮小却姿态异常优雅的老妇人从首座站起身,向他们走来。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裙,披着刺绣披肩,眼神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智慧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艾莉丝, drahá,”

(亲爱的) 老妇人用流畅而略带古韵的英语说,声音虽然轻柔,却奇异地充满了整个石室,每个字都清晰可辨,“a profesor Ye.

Vítejte v síni shromáždění Bratstva českých kameníků.”

(还有叶教授。

欢迎来到波西米亚石匠会的集会厅) 她微微颔首,“Jsem Ludmila, současná hlava strážců.”

(我是卢德米拉,目前的守护者首领) 叶舟下意识地恭敬点头回礼,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无比震惊与着迷。

这绝非电影中的场景,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有着沉重历史感的秘密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蜂蜡、金属和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与没药混合的香气。

这就像踏入了一个活着的历史断层——一个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地下悄然运作、守护着某种沉重使命的秘密社团,此刻正鲜活地呈现在他面前。

“Děkujeme za pohostinnost, matko Ludmilo,”

(感谢您的接待,卢德米拉母亲) 艾莉丝说,语气变得格外正式,“Situace je naléhavá.

‘Strážci’ i Tereziino frakce vědí o Glosáři.

Aktivně jej hledají.”

(情况紧急。

“看守者”

和特蕾莎的派系都知道注释篇的存在。

都在积极寻找它) 卢德米拉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皱纹仿佛刻得更深了:“Ano, slyšeli j**e o útoku na Milošův obchod.

Je v bezpečí, dočasně se ukrývá.”

(是的,我们已经听说了米洛什店里的袭击。

他安全了,暂时躲藏起来) 她转向叶舟,目光如炬,“Profesore, Elise nám řekla, že jste učinil pozoruhodný pokrok.

Dokázal jste rozluštit část Glosáře?”

(教授,艾莉丝告诉我们你取得了显著进展。

你能否解读部分注释篇?

) 叶舟定了定神,尽量简洁但清晰地解释了他的发现,特别是关于天文钟的操作指令、37年周期(或更复杂的共振点)的确认,以及圣瓦茨拉夫礼拜堂地下节点的坐标推断。

当他提到牛顿的私人符号也出现在注释篇的页边注解时,集会厅内顿时响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惊讶低语和交换眼神的窸窣声。

“Pozoruhodné,”

(非凡) 卢德米拉低语道,苍老的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To potvrzuje jeden z našich nejstarších příběhů – že Newton skutečně přišel do kontaktu s dávným věděním, ale pouze s fragmentem.”

(这证实了我们最古老的传说之一——牛顿确实接触过古老知识,但只是碎片) 她示意他们加入长桌旁,其他成员默默而迅速地挪出空间。

桌上铺着的各种图纸令人眼花缭乱,其中包括天文钟内部结构的极度详尽的分解图、看似是原始设计草图的泛黄羊皮纸、《光之书》及注释篇关键页面的高精度放大图像,甚至还有基于传说绘制的、关于“应用篇”

可能形态的推测图。

“Profesore,”

一位戴着厚厚镜片、面前堆满了写满复杂微分方程计算纸的年轻男子急切地开口,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老人般的专注,“Mohl byste podrobně vysvětlit svůj objev týkající se převodových poměrů ozubených kol?

Zejména část o 37letém, nebo spíše multi-planetárním rezonančním cyklu?”

(您能详细说明一下关于齿轮比率的发现吗?

特别是关于37年周期,或者更准确说是多行星共振周期的部分?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叶舟完全沉浸在与石匠会成员深度探讨的智力激荡之中。

这是一次高强度、高密度且极具启发性的经历——聚集在此的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专家,从历史考据到高等数学,从天体力学到机械工程,甚至还有一位专攻中世纪神秘主义符号学的老学者。

他们都带来了独一无二的见解和兄弟会内部传承了几个世纪的知识碎片。

通过这种密切的合作与碰撞,他们开始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惊人的宏观图景。

《光之书》(原理篇)和注释篇确实似乎描述了一套极其精密的操作指南,指导如何调整天文钟的特定机械结构,以响应并利用某种特定的、极其罕见的天体力学对齐——不仅仅是显示或预测这些宇宙事件,而是以某种物理方式放大、聚焦或与它们的能量/信息场产生共振。

“Podívejte se sem,”

一位名叫卡塔琳娜的中年女子说,她是机械工程与古董钟表修复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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