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夜遇薛涛(1/3)
徐恪与秋明礼在草堂内共坐,二人晚膳已毕,便说起目下之朝局,然秋明礼谈及杭州府吏治之乱、盐税难收时,亦不免连连摇头,叹息不止…… 依照秋明礼所言,新任杭州知府吴文龙,之前虽做事勤敏,为官也清廉,然到了杭州之后,立时就遇上了“水土不服”
,非但之前魏王所交代之事一样也未达成,且自己知府分内之事,也步履维艰。
徐恪当即问道,魏王殿下为何会对一个杭州知府如此上心?
秋明礼道,殿下不是对一个杭州知府上心,而是对我大乾国库上心。
只因如今的国库存银稀少,外已不能应付边疆军饷,内又不足以赈济灾民,是以天下各道的赋税就尤为要紧。
而杭州府历来都是国家赋税之重地,那里非但鱼米丰足,商贾众多,是大乾最为富庶的四府之一,且地处东海之滨,当地盛产细盐。
此种细盐成色最好,广受百姓所喜,就算盐价不低,往往也供不应求,是以光盐税一项,每年至少能上交国库六十万两白银。
可如今,自吴文龙担任杭州知府以来,近一年的盐税收益,尚不足白银五万两,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徐恪又问道,既是如此,魏王殿下何不将吴文龙调回京城,另择能员干吏,再往杭州出任知府?
秋明礼又叹了一声道,那吴文龙先前官声颇佳,此次又是殿下亲口举荐,就算要将他调回长安,也得等他做出一番政绩之后才行,可如今的吴文龙,非但知府之职干得一塌糊涂,而至为要紧的盐税,只收上来不足一成,若此时将他调离杭州,则只能将他撤职查办,至多也是留观待用,若非如此,何以堵言官悠悠之口?
徐恪道,那就索性将吴文龙“留观待用”
吧,总好过他长此下去,日复一日,一日比一日差呀!
秋明礼道,殿下若是这么做,不就好比自己掌自己的嘴么?
徐恪摇了摇头,随即问道,那秋先生对此作何之想?
秋明礼道,我已向殿下建言,不如再派一个心思机敏、行事干练之人,索性由圣上委他一个“钦差”
的名分,急下江南,帮着吴文龙整顿杭州吏治,并设法多征盐税。
徐恪当即拍了一下大腿,叫了一个“好”
字,随即问秋先生,那钦差的人选可曾定下?
秋明礼问徐恪,你有合适的人选么?
徐恪想了半天,道,要不……我来试试?
秋明礼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可请不动你呀!
你现今可是我大乾青镜司的千户,那青镜司是什么地方?
朝中都称你们为“小青衣卫”
,人人均知,青镜司是专门替圣上办案的衙门,除非是惊动天子的大案,否则的话,怎可劳烦你徐千户亲自出马?
徐恪忙举起酒杯,先生可真会说笑,在先生面前,我徐恪无论身居何职,永远是先生的弟子。
秋明礼却忽而面带忧色道,不出意外的话,殿下将向圣上举荐魏王府的一位门客,出任专门督责杭州府盐税的钦差。
“门客?
是哪个门客?”
徐恪一听此语,心下立时又来了兴趣。
只因在他的记忆中,魏王府门客不多,除了薛涛之外,能获得魏王李缜信任的人,实属寥寥无几。
“你没见过他,不过他的名字兴许你听过也未可知……”
秋明礼望着徐恪,眼光中不无深意,说道:“他的名字叫——李秋。”
“李秋?
李秋是哪个?”
“李秋不就是你在韩王被妖人害死一案中,拼死站出来维护那两百位女妓之时,站出来帮你指证韩王的那个人么?”
“可当时站出来帮我的……”
徐恪仔细回想那一日他在含元大殿中奏对的经历,“不是魏王殿下么?
哪里来的李秋?”
“李秋当日不在大殿上,不过,帮着你指证韩王私自开立翠云楼的,就是此人!”
顿了一顿,秋明礼又道:“你还不知吧,李秋之前曾是韩王府的门客,韩王还一直待他不薄,只不过,他后来才投效到了魏王府。”
徐恪已听出了秋明礼言外之意,这个李秋先前就是韩王李祚的亲信,后来不知是被魏王收买还是他自己背信弃义,竟然又更换了门庭,私自投到了魏王李缜的麾下。
他投效至魏王府门墙内也就算了,可明里却还在为韩王做事,只是私底下将韩王的秘密尽皆告知了魏王。
对如此朝秦暮楚、毫无忠信可言之小人,魏王竟然还要向圣上亲口举荐,让此人出任钦差,急下江南,帮着吴文龙去收拾那里的一个烂摊子。
这样的小人能收拾得好那里的一个烂摊子吗?
真不知魏王殿下是怎么想的?
“那么这个李秋,目下所任何职?”
徐恪问道。
“无官无职,他就只是魏王府的一个门客罢了,听说平日里做了殿下的一个伴读,殿下如今都已四十好几的人了,平常在王府里走动,竟还要一个伴读陪在身边,咳!
老夫实在不解呀……”
秋明礼叹了一声,说起这个“李秋”
之时,神情中尽是不屑之色,显然对此人颇有成见。
“殿下对李秋如此信任,那么此人定是有几分本事,老师可曾见过他么?”
秋明礼点了点头,“老夫在王府里,与他见过几面。
此人看着倒是一副好面相!
只是……”
他随即还是摇头,“面相也委实生得太好看了一些,老夫总觉得此人,不太靠得住!”
“是么?
……”
徐恪听得有趣,心里愈发对这个名为“李秋”
的人生出了一股好奇。
依照他对魏王李缜的了解,能获得魏王赏识,还能日日在魏王身边走动,做了他一个“陪读”
的人,若没有三分非同寻常的本事,那是不可能之事。
可在秋明礼眼中,竟将这个李秋形容得一无是处,除了说他“面相好看”
之外,就再没有别的长处可言。
然而面相好看不也是身为男子的一大优势么?
听闻大乾吏部在选官任官之时,察看对方面相也是其中重要一环,若是生的歪瓜裂枣、过分丑陋之人,就算政绩再好,也难获升迁,若是生的眉清目秀、端庄沉稳之人,往往能获得吏部优评,何以在秋先生口中,这“面相过分好看”
却反而成了一项劣势?
“无官无职,能出任钦差么?”
徐恪话刚出口,立时生出后悔。
谁说出任钦差者非得担任何种官职?
一切只看天子当时心情罢了。
他自己去年出任户部经历之时,也无半分科举功名,全靠秋先生举荐而已,如今以魏王九珠亲王之尊,想举荐自家一个门客出任钦差,谅也不难。
果不出徐恪所料,秋明礼笑了笑,随即道:“若是他人举荐,就算官居三品者,圣上也未必能准,若是殿下举荐,就算只是区区一个门客,圣上也定然会允准。”
秋明礼见徐恪兀自面带疑惑,遂解释道:“圣上心里最清楚,眼下最为关心我大乾国库之人,非殿下莫属!
殿下想举荐一人去江南多征盐税,必有殿下之考量在,圣上岂有阻挠之理?”
徐恪想了一想,遂宽慰秋明礼道: “连圣上都如此信任殿下,老师又何必多虑呢?
兴许这个‘李秋’确是一位大才,等他到了杭州之后,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帮吴文龙刷新吏治,扫除贪腐之风,为我大乾国库,多多地收进盐税呢?”
“嗯……”
秋明礼听得频频点头,笑着应道:“你说的有理!
殿下心怀苍生黎庶,有天下之志,殿下所信任的人,何时曾看走眼?
看来,确是老夫多虑了……”
“无病……”
秋明礼随即话锋一转,又问道:“听闻杭州府是你的老家,那里的风土人情如何?”
“杭州府可是一个好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
徐恪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许久之前,他接着言道: “杭州是座大城,城东有一座山,名曰‘半君山’,山势逶迤连绵,山峰高大险峻,听说住在山里的人一半都是君子,见人从来不说谎话,是以得名‘半君’;城西有一座湖,名曰‘西湖’,西湖之美,天下人尽知,就不消多言了……”
于是,徐恪便将杭州城内各种风土人情、民间趣闻娓娓道来,说得活灵活现,秋明礼直听得津津有味,眼望南方,不禁神往之。
“我在徐家庄呆了十年,又在杭州城呆了十年,只不过,城里风光虽好,好吃好玩者虽数不胜数,但我心里最最难忘者,依旧是王大爷的烧饼。”
“王大爷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