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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青衣百户(1/2)

“这是六十年陈的‘玉壶春’……酒味清香有余,然醇厚不足……愚以为,比起六十年老陈的‘凤酒’似略微不如……”

徐无病一边品味这杯中之酒,一边顾自说道。

李重盛扭头朝高良士望去,眼光中带着询问之色,那内廷大总管忙拱手道:“回万岁爷,真真是六十年陈的‘玉壶春’……这还是今年开春自赣南道江州府贡上来的,拢共就十坛,今儿个老奴见万岁爷高兴,特命内侍从库里给取了一坛……”

李重盛当了七十年的皇帝,平日里要么上朝听奏,要么下朝批折,终日埋首于天下大事;偶尔于这浮生中,偷得半晌之欢,也是尽顾着与贵妃游园逸乐,谱词听曲……于这饮酒之道,却着实不精。

如今皇帝听得徐无病便只是浅尝一口,就已猜出了酒名与存贮年月,不由得心中大感意料之外。

皇帝哪里能想到,徐无病在高升客栈里,连饮了七日的好酒,虽然是借酒浇愁愁更愁,然而于不经意间,却也几乎是尝遍了天下名酒……尤其是那六十年陈的“玉壶春”

,当时无病听那店掌柜道出了酒名便觉甚是风雅,不料喝过之后,但觉此酒只一味地呈弄馨香甜润,却少了许多白酒应有的爽辣醇厚,是以便记忆犹新。

今日一饮,味道如出一辙,无病自然便立时想到了酒名…… 李重盛执宰天下七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

但今日这一位举止落落、容貌脱俗的青年,实在是令他眼前一亮。

徐无病在御前的举止,也算是中规中矩,无丝毫逾越之处,但举手投足之间,总跳脱出那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气质?

就算是自己的十几个皇子,除了赵王李义之外,都没有人能在他这位大乾天子的面前如此地随意,如此地,信手拈来……就只是喝一口酒,还能讲出,这许多的门道…… “高良士,你把朕剩下的那九坛‘玉壶春’……过一会儿全数给徐卿送去!

……”

李重盛吩咐道。

这位老皇帝目下的心情,是着实地感到兴奋了,这兴奋中有三分的有趣,七分的欣喜……他御宇天下七十年,身边的人要么拘谨失措、要么奴颜卑膝,尽是些口是心非之徒,就算他高良士——一个尽心竭力地服侍了皇帝四十余年的内廷大总管,平日与他说起话来,也全没有这样的兴致…… “还有!

……刚才徐卿说的那什么……六十年的老‘凤酒’……你也去弄十坛,朕……全赏了!”

李重盛旋又补了一句。

“老奴领命!”

高良士躬身唱了个喏,说完又朝徐无病偷偷看了几眼,眼神中,除了艳羡之外,竟还多了几丝幽怨…… “微臣谢皇上赐酒!”

徐无病向皇帝拱手说道。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见他,人也没有起身,眼眉之间,也没有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大欢喜之情,只是略略地拱了拱手,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

仿佛他言下之意却是在说:“你皇帝富有四海,送我这区区几十坛酒,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要是换作平常日子,平常的人,天子早就不开心了。

谁让今天对于他徐无病而言,就是一个大好的日子呢?

皇帝泡了一个温泉浴,心情本就大好,听了无病之言,更觉得是纯由内心、发自肺腑,不作雕饰、反为自然……当下,李重盛的心里,更是喜不自胜,便又连续地劝无病多喝酒、多吃菜…… 君臣两人,一老一少,便如久未谋面的忘年老友一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扯起了家常: …… “你叫徐无病,来自江南?”

李重盛问道。

“回陛下,微臣徐无病!

自江南道杭州府而来……”

徐无病道。

“江南好啊!

朕去过几趟……孤山云底看梅花,莲亭枕上闻桂子……说起来,朕也有二十年没去啦……”

李重盛悠悠说道。

“嗯……那孤山的北面,尽是一片梅林。

冬日里有腊梅,早春时节有绿梅、朱砂梅、红梅、杏梅……花开出来,粉色的、朱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各色的都有,开得到处都是。

我在杭州的时候,每到冬春时节,最爱爬到孤山顶上去看梅花了……风吹过来,漫山遍野全是花香,可好闻啦!

……”

徐无病喝了一口“玉壶春”

,又吃了一块不知道什么菜名的獐腿肉,缓缓说道。

无病的这一番话更是勾起了李重盛对于当年巡游江南的回忆,“咳!

……不知道余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去那里看看了……”

皇帝内心不由暗叹了一声,却不欲再展开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又问道: “你这‘无病’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我娘亲给我取的。

小时候,我们村里经常闹灾荒,发瘟疫,好多孩子都病死了。

娘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就想着让我一生都能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可没想到,我娘亲和我阿爷,却在我十岁那年,双双染了瘟疫,都病殁了……”

徐无病回道。

这时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童年的过往,心下不由得生出一丝悲怆…… “哦……看来,你是自小孤身长大,这也……着实不易,着实不易啊……”

李重盛喝了一口酒,忽然心有所动,遂又说道: “你这‘无病’可作你的字,然读书人行走于世,还当有一个大名。

朕再赐你一个名,如何?

……”

看徐无病放下杯子,看着自己,李重盛捋须沉思了片刻,说道: “无病无灾,尚且不够,此生为人,须有恪守……朕便赐你一个‘恪’字,恪遵圣贤之道,恪守仁义之德!

……从今往后,你的大名便叫徐恪,字无病,可好?

……”

这一次,徐无病却站起了身,走至席边,跪倒在地,向天子行了一个稽首跪拜大礼,道:“臣徐恪……谢皇上赐名!”

“好好好!

起来吧……高良士,斟满酒!

……朕要与恪爱卿,满饮一杯!”

李重盛一边抬手示意,一边笑道。

从此,徐无病俯仰于天地之间,立身于江湖之上,便又有了一个大名——徐恪!

恪遵圣贤之道,恪守仁义之德……恪之意,大矣哉!

世人若能都做到这一个“恪”

字,对于这天下至理,“仁义礼让、孝悌忠信”

苟能时时谨遵、处处恪守,这天下便是一个朗朗的乾坤,这世间必是一个清白的人间…… 但这人世间,又能有几人,于这“仁义礼让、孝悌忠信”

之诸般大道至理,自始至终,恪守一生?

能真正做到这个“恪”

字的人,也必不是凡俗之人…… …… 徐恪起身,接过了高良士斟满名酒的金杯,与皇帝对饮了一杯。

皇帝兴致颇高,放下酒杯,挥手令徐恪坐下,便又问道: “无病,你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将你召进宫来吗?”

皇帝为什么要单独召见自己?

这个问题在徐恪进宫之后,他便已在不停地思索,但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今天子却为何独独要召见自己这一个区区的从七品经历。

于是,徐恪索性便不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皇帝说什么,他就答什么,天子叫他饮,他便尽情喝…… 见徐恪一脸的茫然,李重盛紧接着说道: “朕听到奏报,那天宝阁为赈灾之事,今日捐出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

“天宝阁心念苍生,忧劳家国,捐纳巨银,解朝廷之困、救灾民之急,实乃陛下之福,亦属百姓之幸也!”

徐恪拱手为礼道。

“是要赏!

朕会赏赐他慕容远山一个大大的名分!

……”

李重盛点头说道。

皇帝此时,大约也是吃喝得差不多了,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在这酒席边顾自踱步……他一边缓缓地走路,一边又徐徐地说道: “不过,无病啊……你且想一想,我大乾天下,有谁能做到,一出手就是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我大乾国库,方今也只剩得七十万两,你身为户部经历,这个想必是知道的……天宝阁此次捐银之豪举,其心……可奖,其势……亦可忧啊!

……”

见皇帝起身,徐恪也站了起来,垂手肃立一旁。

他暗自心道:“想不到慕容阁主如此深明大义!

我徐无病前番只是随意一言,他慕容远山竟当真慷慨解囊……”

李重盛见徐恪兀自沉思,便当他心中存疑,又道: “无病,你可知……这天下门派,有‘一塔、二山、三阁、四门’之说?”

徐恪道:“回陛下,臣略略听说一些,但不知详情……”

他想起,那日在太湖捉妖大会上,书仙也曾与他讲起这天下门派之说。

“哦?

你且说来听听……”

李重盛见徐恪年纪轻轻,竟还懂一些江湖见闻,不禁微露诧异,便挥手让徐恪道来…… “臣闻:那‘二山’,乃是‘北有少山、南有蜀山’,据说少山门徒,不下千万之众,下设‘外四堂、内三院’,算得上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徐恪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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