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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好梦沉沉(1/2)

王清泉毕竟是盘踞刑部十年的堂官,早已吩咐了牢厨暗施手脚。

那刑部尚书萧一鸿,虽更换了徐无病的牢房,却未及顾上犯人的牢饭。

此际,徐无病吃过了搀着“软香散”

的饭菜,躺在牢房内的一堆干草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那两个大内高手,轻轻地拧开了牢门的绑锁,相互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个黑衣人取出了银勺便要入内…… 可怜这徐无病,兀自睡得正香,丝毫也未曾觉察,自己的这一双眼珠,顷刻之间,便要跌落在黑衣人的银勺之中…… 这一双美目,如星如电、如风如雪,炯炯有神、灼灼其华,仰看天地、俯视沧海,俊采可追日月,丰神堪比国士,有心不招小人嫉恨、无意却令女子痴心…… 这样的一双俊朗的眸子,到如今,却要被一个小小的勺子,给生生地剜出?

天道彰彰、地道皇皇,天地之间至真至美之物,能这样地被糟践么?

不能!

…… 黑衣人正要动手,忽听得身后有人咳嗽了两声…… “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叫了一声,立即转身,迅速地分立于牢门两侧。

这两人接了任务便匆忙赶来,竟都未携带兵刃,当此时,只好一个握拳、一个立掌、左腿斜探,右膝微弯,取一个“上步探马”

式,各自凝神备战…… 从牢门外的黑暗中,却缓缓走出来一个同样身穿黑衣之人,只见他身形瘦长,手臂也生得奇长,一张脸白渗渗地却是毫无血色。

他一边走,一边冷哼道:“凭你们这点微末伎俩,也敢到刑部来撒野!

趁早给我滚蛋!

本司也不想为难你们……”

黑衣人哪里肯听!

左侧那人将身一纵,便扑了过来……只见他,人未到拳已至,他右拳力大势猛,当空劈下,左拳却直直往前击出,正是小擒拿手中的一计狠招“双龙出洞”

…… 那长臂黑衣人“嘿”

了一声,也不掣出兵刃,左手径自上格,右足前踢,迎了一招“哪吒闹海”



只见他气定神闲,见招拆招便如轻描淡写一般…… 黑衣人一拳打在长臂黑衣人的左手上,便如打在了一段铁铸的棍子上一般,他来不及变招,便觉左下腹又是一痛,人已被远远地踢飞了出去…… 幸亏那长臂黑衣人只使了一成力,否则这大内高手焉有命在?!

饶是如此,倒在地上的这位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直痛得龇牙咧嘴,他不禁暗自惊道:“对方好强的内力!”

长臂黑衣人刚将前面那人踢出,便觉身后掌风已破空而至,他心中冷笑,身体纹丝不动,竟受了对方一掌,右臂曲肘后撞,使了一招“搬拦捶”



这一肘,却是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那黑衣人的前胸上,那人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立时便被撞得晕了过去…… 长臂黑衣人冷冷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这里是大乾的刑部,不是他私家的后院!

哼哼!

……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若下次再敢擅闯,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见对方只各使了一招,便将自己这边的两位大内高手,打得一倒一晕,心知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只好忍痛起身,将另一个黑衣人扶起扛着,慢慢走出了甲字号牢房…… 那一身黑衣,身长手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居青衣卫北安平司千户的“鬼面”

孙勋。

孙勋接了楚王李祉的令,要来保护刑部大牢内的一个“重犯”

,他刚到甲字号牢房,便遇见了已潜入牢房的两位大内高手。

孙勋心知那两个黑衣人必是东宫的手下,当下也不为难,放任他们出门后,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银勺子,略一思忖,便已知对方来意。

孙勋心中不觉暗笑道:“看不出,他李仁竟还有这个喜好……深夜派了两名高手来,竟只是为了取人家一对招子!

这点心性倒跟我颇有些相投啊……”

孙勋不由得往牢门内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大怒。

这个人、这张脸、这副模样,虽然只见了几面,但一直记在心里,太熟悉了!

孙勋心下暗道: “这不就是两个月前,已掉入自己口中的那只‘小白羊’么?”

“明明已是自己嘴巴里的一块肉,竟生生地,让一块小玉佩给捞了出去!”

“这件事,跟秋明礼那老匹夫必也有关连,事后听说,这小贼还是那老匹夫的学生!”

“小贼啊!

你让我扫兴,让我丢脸,你竟然还是那老匹夫的学生……我寻了你两个月,誓要把你找到,用我的‘青字九打’,让你尝尝‘登仙’的滋味……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此刻,你就在我身前!”

孙勋不再多想,手捏着银勺便要跨入牢房内,他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你李仁喜欢做的事,我孙勋更加喜欢…… 蓦地,孙勋猛然想起,他奉了楚王之令,深夜来到刑部大牢,费心费力要保护的,不正是这个人吗?

“这人若是伤了半点皮毛,我便拿你问罪!”

这正是半个时辰前,楚王交代自己的话,这一刻,清晰地响在孙勋的耳边…… 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就在前一刻,孙勋还在四处缉拿徐无病,恨不得用他青衣卫的几十种酷刑,将那小贼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此时此刻,自己大战东宫两大高手,甚至还拼着身受对方一掌,竟是为了保护这个小贼,还要让他“不能伤了半点皮毛”

…… 而更可气的是,这一个年轻人,此时躺在牢房内,兀自呼呼睡得正香。

孙勋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心道: “难道他不单单跟魏王、赵王有瓜葛,居然还是楚王的人?!”

…… 大乾康元七十年十二月初九,卯时,大明宫太元殿。

这腊月里,天气寒冷,万物萧条,天之道,冬藏而春发,若就养生而言,冬日里讲究的是藏气而收神,早晨须待日头东升之后方起,才能护住元气不使伤身。

是以普通的人家,此时大多还在睡梦之中…… 皇帝久未早朝,今日却突然叫了朝会,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只得寅初时分便早早的起了床,卯时不到,便都已汇聚到了太元殿门外。

这时,一轮晓日虽然已自东边缓缓升起,但弥散于天地间的那股凛冽的寒风,仍是吹得众人瑟瑟发抖。

群臣大多心内惴惴,均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要举行朝会。

“上朝了!”

御史大夫车惠岭喊了一声之后,便由两位监察御史引领着百官,按序步入大殿,所有人都按照各自的官爵品阶,依次站立于殿庭两侧。

“皇上驾到!”

殿中内侍高唱了一声,便见皇帝李重盛头戴通天冠,身披绛纱衮龙袍,在高良士的搀扶下,缓步走上了御座…… “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庭中侍立的文武百官尽皆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李重盛端坐于上,脸上不怒自威,此时,他却未叫起身,待得静坐了片刻,方沉声说道: “朕……有些个日子没早朝了……朕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时壮健,这腿脚么……也不那么利索了……朕不能每日接见你们,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得体谅一些……”

群臣跪在地上,却是面面相觑,均不知该如何以对…… “昨天是腊日,朕微服外出,在这长安城……四处走了一走,见到的景象……真是触目惊心啊……”

这时,跪在右列靠后的京兆尹钟兴鸣,已暗觉不妙,果然,随后便听到皇帝的声音,如山一般倾来: “京兆尹钟兴鸣呢?”

钟兴鸣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再次跪倒稽首,口中说道:“臣在!”

“长安城外有成千上万的灾民,他们千里跋涉到此,就为讨一口饭吃……你身为京畿长官,不思赈济解困,竟为何还私自将那些灾民阻拦于城外,以致每日都有人冻死饿死!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他们可都是父母养大的孩子,是我大乾天下的子民……你竟眼看着他们活活饿毙!

……你这父母官究竟安的什么心!”

钟兴鸣吓得股肱战栗,浑身冷汗,他颤声回道:“臣……臣知罪!”

皇帝站起了身,在御座前来回踱了几步,这才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

群臣纷纷站起身子,中间就有许多人,暗暗吁了口气,还不经意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帝朝侍立一旁的总管高良士点头示意,高良士遂大步上前,口中宣敕道: “京兆尹钟兴鸣,怠慢失职,着即贬为京兆府少尹,罚俸一年!”

钟兴鸣叩首道:“罪臣……领旨……”

李重盛又道:“朕令你暂摄京兆尹之职,会同户部有司,开仓放粮,于长安城南,广设粥场,救济灾民……”

钟兴鸣忙又磕头谢恩:“罪臣……谢陛下恩典!

罪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让一个灾民饿死……”

李重盛道:“朕若不念你昔日跟着朕疆场杀敌,护驾有攻,早把你给革职下狱了,今后,你须得心中守着一颗仁慈之心,时时念着百姓的生计……”

钟兴鸣不住地叩头谢恩,皇帝便叫他起身退下…… 李重盛又踱了几步,复回到御座前坐下,朝殿中群臣顾盼道: “秋明礼呢?”

户部尚书秋明礼拄着拐杖缓步走出班列,躬身说道:“微臣在!”

李重盛看了看秋明礼手中的拐杖,温言道:“你这腿……不碍事吧?”

秋明礼道:“陛下,微臣的腿不碍事!

只是行走有些不便,御前若有失仪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李重盛道:“嗯……明礼啊,朕问你,眼下,我大乾的国库中,尚存多少银两?”

秋明礼道:“启禀陛下,国库存银,尚有六十八万九千余两。”

李重盛双眉深蹙,不禁面向群臣问道: “我大乾泱泱大国,全国三十二道一百二十八府,四千八百余万民户,每年的赋税都上哪儿去了?!

如何这国库中,竟只剩下这点银两?!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

大殿中一片缄默,竟连高良士的头,也都深深地垂了下去…… 秋明礼眼望着年迈的皇帝,心中却不禁暗自叹道:“所谓康元盛世,不过是前四十年的光景,那时节,当真是夜不闭牖、路不拾遗……可后来,你身为皇帝,随着年岁增长,锐气便日益消磨,渐渐地懒于朝政,只图享受……你数次大兴土木,两度扩建大明宫,又新造了兴庆宫……你还七次巡游江南,至于这骊山畋猎,郊外嬉游之举,更是不计其数……外加前些年朝廷对北边的萧国,连年用兵……这国库中,还能有银子么?!

……”

但这秋明礼心中所想的理由,连他秋尚书自己都不敢言,更何况他人了。

群臣虽是心知肚明,但个个垂首肃立,皆不敢进言。

…… 李重盛见问不出结果,不由得心中愠怒,又问道: “国库无银,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朕再问你们,此次,山东、山南、淮扬、淮南,四道一十六府,大旱成灾,良田千里,竟颗粒无收!

受灾民众不止百万!

这么大的灾情,竟无人奏报!

这么多的灾民,也无人去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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