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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可诛其心(1/2)

大乾康元十二月初八,申时,户部司金署公廨内。

这一天是腊日,民间俗称“腊八节”

,家家户户都要供奉酒菜、上香祈愿,祭祀祖先和神灵,以保佑来年平安康泰。

眼看着即将到了下值的时候,整个户部衙门里的人都喝着茶、聊着天,脸上挂满了笑容,单等着酉时一到,便下值回去,与家人一起过节…… 忽然,有十几位东宫的太子亲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位伍长大声喝道:“哪个是户部经历徐无病?!”

司金署内值事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主事章博急忙向人群中一点,道:“他就是徐经历……”

那伍长雄赳赳气昂昂走到了徐无病跟前,凛然说道: “奉太子口谕,户部经历徐无病,胡作妄为、欺下罔上、利令智昏、可恶至极,着即押往刑部大牢,听候谳审!”

伍长说完做了个手势,说道:“徐经历,请吧……”

旁边的宋锦桦却拦阻道:“徐经历究竟所犯何事?

你们东宫的人也不能仅凭一道口谕,就随意羁押朝廷命官!

……”

伍长冷喝道:“你有什么话,去跟太子讲吧,我等只负责带人……”

宋锦桦正欲再辩,徐无病却摆手道:“算啦,老宋,我就跟他们走一趟,看他们又能怎样……”

说罢,徐无病昂首阔步而出,伍长看他这气势倒是一愣,随即便挥手命那一队亲兵跟上…… 徐无病这一被抓,可就急坏了好多人。

户部主事宋锦桦第一时间便将详细情形禀明了户部尚书秋明礼。

秋明礼又命他派人赶往徐府通知,宋锦桦见事态紧急,便亲身赶到了徐府,将徐无病被抓之事尽皆告知了总管董来福。

舒恨天知晓此事后,便来到后园与胡依依商议。

书仙叹道: “老姐姐,果不出你所料,这无病小老弟,瞧不出他年纪轻轻,倒有一股子血性,你才与他讲了太子挪用巨额库银之事,他便敢公然上门追讨……虽不过是螳臂挡车,但这一份血气之勇,却也着实令人佩服啊!”

胡依依笑道:“小舒,咱们这位徐公子,可并非寻常人物啊,众人往西,他偏要往东,世上凡人均不敢为之事,他却偏要为之……”

舒恨天也笑道:“要不然,他身上也不会藏着一支‘七音魔笛’了……”

胡依依正色道:“那‘七音魔笛’乃我妖族圣物,在那《天宝名录》中亦被列为四星灵器,此笛内蕴强大魔力,寻常凡人若是长期带着,轻则心智紊乱发狂,重则魔力反噬元神,以致身魂俱殒。

你看他一直配在腰间,身体可曾见有丝毫损伤?!”

舒恨天道:“老姐姐,你那日在亭子里,让无病小老弟将笛子取出,与你看了半日……你当真确定,他身上的那支笛子,便是‘七音魔笛’?”

胡依依道:“‘七音魔笛’,黑者曰‘九皋’;蓝者曰‘飞琼’;红者曰‘凤鸣’;紫者‘载梦’;金黄者‘吹金’;白为‘暮雪’;青为‘清髓’。

徐公子身上所配者,通体玄青之色,正是魔笛‘清髓’,乃是七音之首!

……据闻,那‘清髓’魔笛,闻之能平心静性、去魔成真,若于月圆之夜吹奏,则魔力更甚……”

舒恨天问道:“我的老姐姐,你那日在黄鹤山,又怎地着了他的道儿?

你这一千二百年的修为,竟挡不住这小子的一支笛子?!

……”

胡依依却道:“小舒,那一晚,我蹑着天蓬的踪迹,行至黄鹤山下。

只见头顶一轮中秋圆月,正自当空郎照,在皎皎月色下,徒闻一阵笛音传来……那笛音时而清越、时而低婉,曲音变幻,悠扬悦耳,端的是美妙至极……直听得我沉浸其中,只觉自己浑身舒畅、心中欢喜莫名……渐渐地竟至于悠然忘我,不知身在何处……哪料想,不知不觉间,便已露出原形,竟被那区区一个捕兽夹给夹住了,待我惊觉之时,却已然回天无力……”

舒恨天不禁面露愁容,道:“照老姐姐所言,无病老弟的这支笛子,对我等妖类……可委实不妙啊!

下次若再逢月圆之夜,我岂不是要逃之夭夭?

……”

胡依依道:“非也!

我等原为兽类,得天之幸,修至妖化之境,虽能脱却五行道法,免受轮回之苦,然妖与魔仅一念之间也!

修炼时一念之差便即堕入魔道,此生修真无望。

若能得清髓之助,尚可去魔存真,心性不改……有此笛在,实乃我妖族之幸也!”

见舒恨天兀自沉吟不语,胡依依笑道:“我说小舒啊,你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居然怕起小无病的一支笛子来啦?

……”

舒恨天忧道:“我说老姐姐啊,你运气好,有美男子来救你……我若是露出了原形,瞧我这身板,几只猫就能把我给对付了,这可咋办呐……”

胡依依“呸”

了一声,笑道:“你也莫要‘杞鼠忧天’了……我看你这一身的老肉,猫见了也未必肯吃你……其实姐姐我算过了,中秋那一晚,恰正是应着我的天劫,正所谓天道彰彰、劫数难逃也。

多亏了徐公子相助,我方得渡劫飞升……下回,纵然徐公子再吹奏‘清髓’之曲,你只需秉性持正、收摄心神,护住元藏,不为所夺,非但不会显露原形,那笛音或能对你的修炼还有助益呢……”

舒恨天松了一口气,道:“老姐姐也不早说,害得我正寻思着,过几日又是月圆之时,是不是该找个地儿,远远地躲将起来……”

胡依依笑道:“你这小舒(鼠),随便刨个地洞一钻,不就得啦……”

舒恨天却又问道:“老姐姐……如此来看……那无病老弟,却是我妖族之后?

……”

胡依依道:“这个……难说,七音魔笛虽是我妖族圣物,但散落世间已久,也不能仅凭一支笛子,便断定徐公子乃妖族之后。

更何况,听徐公子曾言,他小时在山阴县徐家庄长大,父母都是农人,之后突遇灾荒,父母双双病亡,以致于孤身逃难,来到杭州……”

舒恨天道:“只怕那两位农人只是无病老弟的养父母罢了,他的亲身父母,必另有其人……”

胡依依道:“且先不管这些,如今徐公子身陷刑部大牢,我们也不能闲着……”

舒恨天也学着无病的样子,双手作揖道:“老姐姐神机妙算,这第一步已然奏效,这第二步么,便请老姐姐示下……”

胡依依道:“今日正是腊日,皇帝喜好热闹,今日必不会呆坐深宫,此时或已在这长安城四处溜达了……小舒,你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舒恨天只听得频频点头…… …… 大乾康元七十年腊月初八,戌时,魏王府书房。

屋内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将冬日的凌寒之气尽皆挡在了门外。

炭火烧得屋内温暖如春,彤彤的火光也映红了两个人的脸庞。

那屋内坐着的两人,一个是魏王李缜,他此刻正端坐着看书,脸上不喜不怒、神色岿然不动;另一位便是新任的户部尚书秋明礼,这几日间,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此时,更是满面的愁容…… “秋先生,你的这个学生不错么,竟敢明目张胆去跟太子讨债,这件事,就算本王,怕也是没这份胆量啊。

听说,他单枪匹马,舌战吏部衙堂,说得那毕松云竟都无言以对……看来……他是得了你的真传啦!

……”

李缜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呀!

魏王啊!

……这个时候,你就别取笑老夫了……如今,徐无病已被关进刑部大牢。

依照当今这位太子的习性,老夫担心,今晚他就要动手……如今已是戌时,若再迟得片刻,我的这位学生,怕是性命难保了!

……”

秋明礼将手中的茶杯一放,不由得站起身,焦急地说道。

“先生莫急!

……你且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李缜放下书卷,站起了身子,一边挥手让秋明礼坐下,一边缓步踱到火盆边,伸出双手,搁在火盆边取暖…… 李缜道:“先生不必担心,我料你的那位学生,非但今晚能安然无恙,就算关在大牢中一月,也定能毫发不伤……”

“殿下此言怎讲?

……”

秋明礼疑道,对于李缜的话,他心中兀自不信。

“秋先生别忘了,太子虽是奉旨该管着刑部,但那刑部尚书萧一鸿,可是楚王的人……”

李缜淡然说道。

“楚王?

……楚王怎会甘冒得罪太子的风险,去保护一个区区从七品的户部经历?!

……难道是,殿下今夜要去面见楚王?

……”

秋明礼问道。

李缜却笑道:“我若去见了楚王,徐无病今夜必死无疑……”

秋明礼奇道:“那殿下为何会觉得,楚王竟会来主动保护我的学生?”

李缜道:“先生再想想,那徐无病是因何事得罪了太子?”

秋明礼回道:“自然是向太子的两个门人,追要国库欠银……”

李缜问道:“太子欠了国库多少?”

秋明礼道:“一百一十万两银子。”

李缜走回桌前,喝了一口茶,随之便侃侃而言:“如今我大乾,山东与两淮,四道一十六府,大旱成灾,灾民岂止百万?!

朝廷急需赈灾,国库却无银两……当此危难之时,太子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借取国库存银,只图东宫享乐,挪用竟达百万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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