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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郁郁寡欢(1/2)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八、酉时、徐府后园】

今日,徐恪至青衣卫上值之后,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是因为昨晚上睡得太迟,他感觉有些困倦;又或许,是因为对于韩王这桩案子,他心里无端地起了一丝愧疚,以至于他这一整天下来,都有些闷闷不乐。

大清早,皇帝便派内侍赶到青衣卫内传旨。

徐恪惊闻那位明月姑娘,竟要被处以凌迟之极刑,而且,翠云楼中的那一百余位姑娘以及五十个杂役护院,都要一同被处死,他心下不禁呆了。

这哪里是在惩戒凶手?

这分明是在拉人殉葬!

就算皇帝信了沈环与杨文渊的话,那么,既然已推定凶手就是明月与老鸨,为何还要将其余的青楼女子与杂役护院一并处死?

而且,徐恪心下清楚,韩王之死,与明月和那老鸨并无半分关联,若坐视她们就这样替罪受死,叫他又于心何忍?

而最为可气的是,皇帝将一百五十余个姑娘、杂役尽皆下旨处死,却偏偏放过了那四十余个嫖客!

在皇帝眼里,凶手当然要死,与凶手相关的姑娘、杂役都得处死,可那些深夜赶去翠云楼中寻欢的男子,却不用死!

这算什么道理?!

试想,这天底下,若没有那些耐不住寂寞,四处寻花宿柳的嫖客,又何来的女妓,何来的青楼?

花钱买乐子的人,只需要到几千里之外的边地去呆上几年,回到长安,他们照样可以逍遥快活地继续活着,逍遥快活地继续花钱买乐。

而那些忍辱偷生,强颜欢笑,只为博那些男子一乐的人,却一个个都要被处死。

说白了,这个世界,有钱人还是可以任性,没钱的人就只能认命。

徐恪内心,顿感一阵悲凉…… 他今日便只是呆在了他南署的公事房内,几乎关了自己一整天,什么人都没有去见。

今日一早,随着圣旨的下达,沈环也带来了皇帝的口谕。

天子赏赐南宫不语绢二百匹,黄金一千两。

这道口谕一下,顿时把南宫不语乃至他整个北安平司中的手下,都给乐坏了。

眼下,正值国库艰难之际,天子竟对南宫千户如此大方,可见,南宫大人在天子的心目中,已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

自然,消息一出,整座北安平司内,自百户、校尉直至掌旗、佐领,无不欢欣雀跃。

古材香便与其余四位百户,商量着一定要合起伙来,请千户大人一同到得月楼内用宴。

南宫不好推脱,只得微笑着答应了。

后来,銮仪司的诸千户与青镜司的张千户也一道赶来,专程向南宫千户道贺。

大伙儿一拍即合,遂决定,今日午膳,便一起到得月楼中痛快喝酒,庆贺南宫千户喜得皇上嘉奖!

然而,南宫不语最想见到的,还是他的好友与得力臂助,巡查千户徐恪。

只是,他找来找去,却找不见徐恪半个身影。

直至午时,众人在北安平司内,遍寻徐恪不见,古材香便亲自跑到南署的巡查千户公事房,邀请徐恪与大伙儿一同赴得月楼用宴,却被徐恪婉辞相拒。

古材香见徐千户一脸郁郁寡欢之状,他不知何故,还以为徐恪是艳羡于南宫千户喜得天子重赏,而自己竟分文未得,是以心下失衡,郁闷不欢。

于是,古材香心中暗自笑了笑,只得拱了拱手,便退出了公事房外。

徐恪既不愿出门,卫卒便奉命将千户大人的那一份甲餐,给端到了公事房内。

然而,徐恪对着本司伙房精心烹制的七八个碗碟,也只是略略吃了几口,他只觉味道一般,便命卫卒撤了餐具。

午后,他依旧呆在公事房内,哪儿也没去。

他拿出几本书,展卷观看,却还是心不在焉。

原本,他要赶去杨文渊的南安平司巡查卫务,然他听取了南宫的话后,无奈之下,只得罢了这个念想。

…… 时日匆匆,转眼便到了酉时一刻,徐恪放下书卷,随即下值回府。

这一日,他几乎什么事也没做,什么人也没见,就这样,百无聊赖又闷闷不乐地上值了一天。

他走出青衣卫大门之时,还听得几个北安平司的卫卒,在他身后谈论着他们南宫大人如何喜得万岁爷嘉奖云云,他只是淡淡一笑,便即出门…… 徐恪回到自家的府邸之后,便径奔后院的榛苓居而来。

他刚刚走到后园,便见胡依依已迎面向他走来: “小无病,你今日如何回来地这么早?”

“胡姐姐,今天卫所里没什么事,是以就下值得早。”

“那好,咱们到前厅去,子贝妹妹应是做好了晚膳,咱们开饭吧!”

徐恪便调转头,跟着胡依依又走向前厅。

一路上,他又问道: “胡姐姐,你今日遇着毛娇娇了么?”

“遇着了,我还同她说了好一些话呢!”

“啊?

你们……真的遇着了?”

“真的遇着了呀!”

徐恪不禁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对方的回答却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心里想,你昨晚上不是说,毛娇娇藏身的本事一流,若她不想见你,你很难找得着她么?

怎地才过了一日,你就已见着了毛娇娇?

难不成,是毛娇娇主动来找你的?

这一次,徐恪猜测得果然没错!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胡依依正坐在榛苓居的小院中,对着天空的浮云发呆,却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一阵娇滴滴的笑声: “哎吆,大姐,你又在想你的哪个情郎啦?!”

自然,胡依依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她的九妹来了。

“你这头小花猫,真是来无踪去无影,你是怎么进来的?”

胡依依笑着问道。

毛娇娇从墙边悄然跃下,走到胡依依的对面坐下,脸上兀自带着一片娇滴滴的笑意,她道: “大姐,九妹特意来看你,怎么……你不欢迎啊?”

“你来得正好!

我整好有事要问你呢!”

“大姐,我也正好有事要求你呢!”

“你会有事来求我?

说,什么事?”

“大姐,你要问我的,又是什么事?”

胡依依白了毛娇娇一眼,心道毕竟远来的是客,于是,她走到内房中,取了一个茶壶与两个茶碗,亲自为毛娇娇斟了半碗茉莉香花茶,递到毛娇娇的身边,问道: “大姐之前不是同你说好了么?

你到翠云楼中,只管与那些男子行‘和合之术’,但不要杀人,你怎地不听大姐的话呢?”

“大姐,我没有不听话呀!”

毛娇娇一口将那半碗香茶喝了个精光,神情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没有不听话……”

胡依依随即又给毛娇娇斟满了一碗香茶,接着问道:“那你怎地将韩王给杀死了?”

“说起这个韩王,咳!

……”

毛娇娇又端起茶碗,连喝了好几口,直至将茶碗中香茶又喝了个精光,然后自己又给自己倒满。

她这才将那一晚,自己被迫在绣房内接客,又被迫与韩王连番云雨,在她一再劝告之下,韩王仍不愿离开,最后,终致韩王精元耗尽而死的经过,一一都说给了胡依依听。

…… 胡依依听毛娇娇说道,韩王随身所带的那个皮囊,皮囊中竟藏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物品,这些物品都是用来对付女人之时,不禁暗暗皱眉。

她心道如此一个荒淫成性、暴虐摧残的王爷,死了也就死了吧!

胡依依又听毛娇娇说起,说她用魅惑之术,引得那韩王李祚色心大发,心智蒙蔽,竟将那些皮鞭、铁钩、竹签、蜡油等物,都一一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胡依依听得更加皱眉,她心想,九妹可真是想得出来,就算要惩罚这个虐待女子的王爷,又何必将这些酷虐的手段,都一一返施在他自己的身上?

“九妹,你明知你的‘和合之术’,若放任无忌,能让寻常男子元阳尽丧而死,为何你不中途停下呢?”

胡依依听罢她九妹的叙述之后,还是问道。

“大姐, 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我也没法子呀!”

毛娇娇又有些委屈道。

“他自己不想活了?

这何以见得?”

“他 自己说‘我这个王爷,委实当得无趣,死了也就死了吧’我见他当时的眼神,确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是以,我就成全了他呀!”

“这么说,这个韩王确是不贪生,而有些求死?”

“对呀!

那些寻常人类,都是贪生怕死,我也不知道,这个韩王,贵为一个皇子,怎么会说‘死了也就死了’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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