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得失之念(2/3)
向来卜卦一道,卜算的都是将来之事,那些昨日之事,还有什么可卜算的?
……”
见徐恪脸上不免一丝忧虑之色,白发老者又劝慰道: “公子也不必过虑!
九三之爻,说的虽是‘升虚邑’,然六五之爻,却是‘贞吉升阶’!
既得以‘升阶’,夫复何疑!”
徐恪听得却是一知半解,忙问: “老人家,这六五之爻,又是何解?”
老者捋须而笑: “阶者,石台也!
这‘升阶’么,便是你出得桎梏,拾阶而上之意……升虚邑,无所疑,贞吉升阶,大得志也!
……公子放心,你虽有牢狱之灾,只需心志坚贞,心无存疑,终能脱却牢笼,得自由之身!
”
老者又望了徐恪一眼,接着道: “而且,这‘升阶’亦有更上一层之意,待你脱却牢笼之后,还有一番大光明的前景等着你哩!”
徐恪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么……在下若有牢狱之灾,请问老人家……我在狱中会呆多少日子?”
白发老者道:“自九三有‘虚邑’之升,至六五则‘升阶’之得,中间有两爻之数,若照着日子算,应是二九一十八日!”
徐恪当即朝白发老者抱拳为礼,道:“多谢老人家指点!”
白发老者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正待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徐恪身旁的南宫不语不屑道:“贤弟,你怎可轻信这些江湖术士之语?
你如今运势正隆,哪里会有什么‘牢狱之灾’呀?!”
白发老者转身道:“这位公子,今日老夫得了十两卦银,委实是多了一些,不如老夫买一赠一,且为你也课上一卦?”
南宫不语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加理会。
他心道,若不是无病兄弟在旁,看我不把你这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给哄了出去!
然而,徐恪却对那卜卦老者异常客气,他忙道:“老人家,我这位兄长可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你若能算得准,在下更有一份银子相送!”
于是,白发老者又坐在了桌前的矮凳上,他手捋长须,向着徐恪慢声道: “嗯……乾在上,震为下,你这位兄长,应着是一个‘无妄’之卦……”
背身坐在白发老者身边的南宫不语冷笑道:“怎么……你铜钱还没撒,就开始断卦啦?
你就算是骗人,也当骗得像样一些,如此草草了事,对着起你这白布上‘察断吉凶、辨晓阴阳’那八个字么?”
说话间,南宫不语还伸出手,指着卜卦老者那一杆绿竹上的白布长幡。
白发老者听得南宫不语奚落之言,也不气恼,他手捋长须,呵呵笑道: “这位官爷好大的架子啊!
老夫行卦多年,不敢说尽通阴阳之阃奥,然亦略辨造化之机缄,古人有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但凡问卜之人,存其意为至精,问其事为至诚,老夫自可为其卜断吉凶,占验祸福。
官爷若是这般不信,老夫这便告辞!”
言罢,老者作势便欲起身离开,徐恪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诚挚言道:“老人家,我这位兄长不识你的本事,他脾气有些不好,得罪之处,请老人家莫怪!
还望老人家今日能不吝赐教!”
徐恪忙朝南宫不语连使眼色,让他给老者赔礼。
南宫不语心中有些不解,他心道你徐恪今日是怎么了,对一位游方道人的话竟这般轻信,还要硬拉着我下水?
不过,他瞥了一眼身旁那位白发老者,忽见对方眼目中隐隐有一道精光闪动,那一丝光芒虽稍纵即逝,然亦是夺人心魄。
南宫不语心下不禁一凛,他此时再也不敢造次,忙于桌前向老者拱手为礼,恳切言道: “这位老人家,方才南宫言语得罪,还望海涵,请老人家务必为南宫指点迷津!”
“嗯……”
白发老者这才点了点头,缓缓在矮凳上坐下,手捋着雪白的长髯,道: “‘升’卦之错卦乃是‘无妄’卦,两卦相依相连、形影不离。
今日你与这位公子一道前来,这位公子是‘升’卦,你自然便是‘无妄’卦了……”
南宫不语这才知晓白发老者何以为自己卜卦之时,竟无需掷出铜钱。
他又听那老者徐徐言道: “‘无妄’者,元、亨、利、贞……原是一个好卦,然则……”
“然则怎么了?”
南宫不语惴惴然问道。
白发老者又道: “然则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悠往啊!”
“这是何解?”
南宫不语愈发地惴惴不安了。
白发老者忍不住叹道: “这卦象的意思,便是说你会有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
南宫不语惊道: “南宫自问,做事一向克勤克俭,从无逾矩之为,又哪来的‘无妄之灾’?”
白发老者道: “无妄者,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
若刚中以为应,则大亨以正,此为天之命也!
若其匪正有眚,则不利有悠往……”
白发老者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咳……无妄之往,何之矣?
天命不右,行矣哉?!”
徐恪忍不住接口道: “老人家,此言何解?
到底何谓‘无妄之灾’?
我南宫兄又该如何避开这一灾咎?”
白发老者摇摇头,说道: “天地万物,莫不是自无而生有,‘有’为万物主,‘无’乃天地母!
‘无妄之灾’者,便是自‘无’中而生‘有’也!
既是无中生有的灾咎,又如何能避得开?”
徐恪有些焦急道: “若我南宫兄,行无妄之往,如何得行?
若天不佑他,更如何避灾,切盼老人家指点!”
孰料,白发老者却站起身,又抖了抖身上的烟尘,淡淡地扔下了一句:“我只是个卜卦的,并不是个解灾的。”
随即便往西边走去。
徐恪急忙走到老者的身前,将他拦住,又从兜囊中取出了一枚二十两的银锭,欲交给老者。
徐恪求恳道:“我南宫兄这无妄之灾,到底因何而起,又如何可破?
万望老人家能够指点一二!”
“心正自无眚,既是无妄之灾,便是无从可起,亦无处可破……”
老者淡然回了一句。
这一次,白发老者却没有去拿徐恪手里的银锭,却只是将徐恪的手推开,淡淡地说道: “今日老夫收了你十两卦银,已然是破例,岂可再贪求多利?
这样吧,老夫再为他起一爻象……”
白发老者又是如方才一般,掐着手指演算了片刻,随即道: “今日他应在六三之爻,六三者,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失也!”
“老人家,何谓‘行人之得,邑人之失’?”
徐恪忙又问道。
那白发老者却再无多言,他双腿徐徐迈动,人已朝西边缓缓行去。
“老人家留步,能否再为南宫兄指点几句?”
徐恪忙伸出手,本待再扶住那老者的肩膀,怎料,他右手往前一伸,那老者的身形已在三步之外,他再紧走三步,接着伸手,那老者却已然在十步之外。
倏然间,白发老者那苍老而清瘦的身影,便已悄然远去,只留下徐恪与南宫不语,呆呆地留在原地,脸上兀自一片茫然之色…… “行人之得,邑人之失!”
空气中,仿佛还在回响着白发老者那绵长沉厚的声音。
…… …… 过得两刻之后,徐恪便与南宫不语来到了得月楼中。
他们虽已提前了一刻来到,却见赵王李义已然坐在了秀春阁中等候。
李义见两人进得阁中,一个仿佛心事重重,一个好似失魂落魄,心下甚奇,等到两人依次落座,便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们两位怎么啦?
今日是本王宴请你们,又不用你们掏银子,至于忧心成那样么?”
徐恪笑了一笑,忙将适才自己与南宫不语在东市中见着一位卜卦老者,那位老者为他们二人各自测卦的经过,又跟李义备陈了一遍。
说到末了,徐恪便问道: “师兄,那老者所言的‘行人之得,邑人之失’究竟是何意?”
“哎!
无病啊……”
李义笑道:“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亏你们两人饱读诗书,竟一时不能领会!
……”
这时,店掌柜已领着三位跑堂,如流水一般地为三人上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