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汾阳名酒(1/2)
小严突然被徐无病揽肩一抱,不禁羞红了脸颊,幸喜他脸上满是黄瘢红痘,无病也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小严欲待挣脱,但一来无病力气甚大,二人在牛车中本就坐得很近,他一时也挣脱不了;二来,小严似乎也不是太想挣脱,此际,身在无病的半个怀里,他心中,反倒生出了一丝丝的甜意…… 无病问道:“你服侍的是慕容家哪位少爷?”
小严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那个慕容吉……”
无病道:“果然就是这个纨绔少年!
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辱骂你?
甚至毒打你?!”
小严心中想笑,但强自忍住,不住点头道:“是!
是!
是!
……”
无病心中想了一句:“小兄弟放心,你的仇我已给你报了!”
但话到嘴边,兀自吞了进去,他想万一那慕容公子真的死了,这可是件“惊天大案”
!
知道的人还是少些为好…… 无病又向小严提了一些,诸如老家在何处,以及家中父母、亲戚是否尚有音讯等等诸般问题,小严都是吱吱呜呜,或者随意敷衍过去,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是一个劲地询问无病的情况。
无病见小严不愿提及家乡以及父母之事,料想他不欲勾起伤心往事,便也不再多问,于是,只管将自己如何从杭州府赶到京城,以及在京城中所见所遇,约略跟小严说了一通。
说道自己在青衣卫被关入诏狱之情事,虽只讲了寥寥数语,但听得小严张大了嘴巴,惊道: “天哪!
青衣卫竟这般可怕!
那我以后决计不进那鬼地方!”
…… 两人一路之上,说说笑笑,徐无病向小严说起自己小时候经历的种种趣事,江南杭州府的西湖之美,以及南方的诸般风土人情、民间小吃等等,只听得小严悠然神往,恨不得胁生双翅,立时便跟着徐无病飞到江南那片草长莺飞之地…… 徐无病虽只是初识小严,但不知何故,内心竟对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这种感觉又与那朱无能、秦孤风甚为不同,与秦孤风是意气相投,与朱无能是同情可怜,与小严……却是为何?
在无病的眼里,那“小严”
脸色黝黑,塌鼻子、小眼睛、鼻孔朝天、眉目歪斜,更有甚者,那一张脸上,还长满了各种黄色的瘢点与红色的痘子,有些痘子竟似要流出脓液一般……令人一见便觉内心烦恶无比,无病自小都未曾见过如此丑陋的一张脸儿…… “但我为何,还是这般喜欢亲近这个少年呢?”
无病心中暗忖道,“是了,定是他身上的这股子气味……”
那少年小严虽容貌丑陋,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幽幽香味,竟似无病早已熟识了一般,让他油然而生一种特殊的亲近之感。
徐无病本不善言辞,但这一路上,竟然语不停歇,滔滔不绝地跟小严讲了无数的儿时趣事…… 其实,无病小时候,除了孤苦伶仃、受尽欺辱外,又哪有什么“趣事”
可言?!
…… 不知不觉,牛车便已到了长乐坊,二人下了车,步入云起客栈。
无病与小严一边走,一边笑道: “贤弟,等一下,愚兄还要让你认识另一位哥哥……”
二人进了无病的房间,却见屋内空空,半个人影也无,朱无能已不知去向…… 无病心中奇怪,遂去问那掌柜,掌柜道:“那位胖爷顾自走了,临走还叫小的带一句话,说让公子爷不必再等他……”
无病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要出去几日?”
掌柜道:“他们是午时离的店里,至于要去几日,小的没问,却也委实不知……”
无病又问道:“还有谁跟他在一起么?”
掌柜道:“那位胖爷身边还有一人,只是小的也未曾细看,就见他长的甚是奇特……”
无病道:“奇在何处?”
掌柜道:“恕小的直言,那人长得很矮,背又很驼,头小,手短,后背好像背着个很大的物事,远远看去,我还以为是个‘乌龟’呢!
……”
说完,掌柜兀自哈哈笑了起来。
无病略一回想,便知此人必是那“归老大”
无疑。
他心中暗想,那夜我二弟与“水府八君”
相斗,说是要见一位“三公主”
。
如今,这归老大终于又来带走了二弟,那么,二弟必是被那“三公主”
给请去了……无病又想起那夜,朱无能蹲在地上,不住念叨着“三公主”
的一副凄切场景,心道这在世的“天蓬”
或与那“三公主”
有一段未了情缘,既如此,让他们就此相聚了也好。
无病暗自感叹道:“若依那苏州城土地仙公所言,我二弟前身乃是上界的天蓬元帅,今世他却何必跟着我受这番罪过?!
哎!
我徐无病一无是处、一文不名,二弟,你跟着我只会受到连累,还是寻个舒服去处,趁早走了吧!
……”
徐无病对二弟朱无能的不告而别,既感欣慰,又心伤莫名。
小严见状,忙上前问道:“无病哥哥,怎么啦?
那位哥哥去了哪里?
不如,我们明日就去找他?
……”
徐无病强忍泪水,笑道:“我那二弟,去了一处更好的地方,今后,你我或许,便从此都看不到他了……”
…… 此时,已是酉正时分,长安城已渐渐陷入一片黑夜之中。
无病忙了半日,腹中已感饥肠辘辘,便命掌柜准备酒菜。
他今夜,要与小严兄弟再度大吃一顿,痛饮一场…… 徐无病令掌柜送上好酒一坛,好菜只管送上。
那掌柜知他钱多,服侍也就格外殷勤,除了奉上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外,听闻无病欲痛饮一醉,便将店中珍藏了十年的一小坛“汾阳醉”
给他捧了出来。
无病性喜饮酒,见那十年“汾阳醉”
,水质清洌、气味浓郁、酒香扑鼻,顿时来了兴致,举起杯中酒,便与小严豪饮了起来…… 他只觉人生苦短,与其嗟叹年华易逝,不如且图今宵一醉。
这一晚,无病心中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新识得小严这位兄弟,忧的是,朱无能这一去,不知何年能再相会…… 小严不胜酒力,只是浅饮了几杯,便已略感头晕,他见无病左一杯、右一杯喝个不住,忙伸手拦住无病的酒杯,劝道:“无病哥哥,这‘汾阳醉’酒兴猛烈,你这般喝法,莫要伤了身体……”
无病一抬手推开了小严,又顾自斟满了一大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一边喝,一边口中大声念道: “我当二十不得意!
一心愁谢如枯兰!”
无病又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口中仍是不休: “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汾阳一壶酒。”
…… 古之饮者,宁愿受秋风之寒,也要将一身衣衫权作抵押,以换取那一壶好酒,如此倜傥之风、磊落之怀,如高山景行,令人仰止行止。
今世之人,却汲汲于功名富贵,为了些许蝇头小利,竟致白日长戚戚,夤夜亦不能眠,半世辛劳,尽化尘土,如此蹉跎,不亦悲乎!
这一晚,徐无病喝光了一坛汾阳名酒,直喝得自己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呼呼睡去…… 小严初时尚略略拦阻,待得后来,见无病满腹忧愁,似欲借这杯中酒,一浇块垒,便也不再相劝,只命店家换了壶茶水与他。
他以茶当酒,陪着无病,一夜痛饮,直至无病大醉方休…… 见无病已然醉倒,小严便扶起无病,送他回了房间。
徐无病酒醉身子沉,小严一双纤手柔嫩无力,折腾了半天,方才把无病给侍弄到床上,看着他沉沉睡去…… 小严跟掌柜又要了一间房,待他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亥正时分,他已累得筋疲力尽,不待洗漱更衣,便即和衣卧倒…… “小严”
躺到床上,却兀自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昨日,父亲与她的对话: “你出生时,许瞎子就给你算过命,说你此生贵有王妃之命。
如今,那晋王李祀要迎你为王妃,这岂非是你命中注定之事,你又为何不肯答应?!”
“父亲,孩儿就是不想做那王妃!”
“到底为何啊?!”
“父亲,岂不闻‘一入侯门深似海’?!
孩儿不想嫁入王府,此身就如同笼中鸟雀,一生不得自由……”
“晋王身为八皇子,贵为五珠亲王,对你又这般看重,还跟皇上请了‘元妃’的名分与你。
你若嫁了晋王,内为王府之主,外有父亲给你撑着,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欺负了你?!
再者,女孩子家,总要嫁人,你今年都十八了,早晚得找个婆家,嫁给晋王又有什么不好?!”
“父亲!
孩儿就是不愿!
我与那什么……什么晋王,连一面都未曾见过,我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
“小嫣,为父就你这一个女儿,你是为父心头之肉啊!
若你夫婿的品性不好,为父又怎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