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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胆！”

这一声冷喝，让苏牧差点把刚转好CD的重组又交了出去。

多亏他聪明稳重，没察觉到灵力波动就忍了一手，否则一个技能下去，没被发现都会被发现了…

鬼王还在继续说话。

“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

“回大人，不是不放，是不敢。”冯昦垂下头道，“我们白天实力不够，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鬼王眯起眼睛：“你当本王不存在吗？”

“属下不敢。”冯昦道。

“那你是不知道人类的身体对我们有多重要，是吗？”

“属下知道。”

嘭！

鬼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那你还敢瞒着本王私自把人放走！”

冯昦咬了咬牙，低声道：“鬼王大人，我们不值得您这样做。”

“放肆！”

轰！

一股滔天的灵力突然爆发。

“本王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疑？！”

鬼王猛一挥手，冯昦的身体瞬间倒飞出屋子，把门撞了个稀烂，摔到院子里，“噗”一声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苏牧默不作声，悄悄躲到了树后。

鬼王走到门口，屋里的烛光照出他修长笔直的影子。

鬼王冷眼看向冯昦，“你可知错？”

“属下知错…”

冯昦擦干嘴角的血迹，艰难地爬起身，又半跪在地上，重复道：“属下知错…但，属下恳请鬼王大人收回成命！”

“我不收又如何？”鬼王语气越发冷厉，“你是不是还想继续违抗本王的命令？”

冯昦垂头不语。

“冯昦，你可知道，如今浮阎鬼域已不复存在，你若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不仅入不了轮回，连鬼也做不成！”鬼王冷声道，“如此，你还要执意抗命吗？”

冯昦身体颤了颤。

但凡生灵，谁会想死？

即便是做鬼，也好歹算是在世间走了一趟。

可他这条命，本身就是鬼王给的，他也跟了鬼王好几百年。

他们浮阎鬼族，依靠阴气为生，以灵力修炼，但早在几年前浮阎鬼域破碎的时候，阴气和灵力便都全部消散了，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也没有阴气，所有族人都是吸食自己的同伴才能勉强活命。

但他没有…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那么做。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其实早该死了，不过是某个白天，这座废弃的小城里进来了几个人类，鬼王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出手杀了他们，他才有机会借这一副血肉之躯活下来，而鬼王自己的伤，却因此变得更加严重，修为也一落千丈，甚至远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

再这样下去，鬼王或许会比自己的子民还先消失在轮回之中。

冯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明白鬼王是想多保留一些浮阎鬼族的血脉下来，但他们明明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他之前便打听过了，这里的人类很弱。

虽然修炼的速度比较快，但却不懂得如何突破限制，更上一层。

只要鬼王能养好伤，将实力恢复个十之一二，就足以带他们横扫这方世界，重振浮阎鬼族的雄威。

三天前他就向鬼王提出过这个建议，只不过被拒绝了。

鬼王说他的伤治不了，但冯昦却觉得，鬼王其实只是不忍心杀害自己的子民罢了。

因为治伤需要大量的阴气。

既然现在违命是死，他又说服不了自己服从鬼王的命令，那不如就从他先开始。

冯昦缓缓闭上眼，继而双膝跪地，重重地向鬼王嗑了一个响头。

“鬼王大人，冯昦自愿赴死。”

说完，他抽出腰间的刀，直接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泊泊而流，只堪堪几秒便将地上的石砖染成了红色。

苏牧眼皮子跳了跳。

他虽然不知道鬼王和冯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架势，冯昦明显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连自己捅自己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鬼王竟还真不救他？

咚！

冯昦倒了下去，一缕缕黑烟从他身体上冒出来，又凝成一个虚幻的鬼影。

这应该是冯昦本来的样子了，只是气息太过虚弱，不出意外应该是救不回来了。

冯昦此刻的状态，已经和一团纯粹的能量无异，等其中最后残留的那丝神智消散，他也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鬼王看着冯昦，问道：“我没救你，你怨我吗？”

“……”冯昦张了张嘴，但好像发不出声音，便又努力摇头。

“冯昦，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知道你忠心，如果换了平时，我或许不会让你死。”

鬼王兀自说道，“可如今浮阎鬼族正面临灭顶之灾，我若饶了你，其余族人都像你一般以忠心抗命，我该如何处之？”

“冯昦，三天前我便与你说过，我的伤治不了，可你不信，现在你便亲眼看看吧。”

鬼王说着伸手，从冯昦身上招来几缕阴气吸入口中，当着冯昦的面炼化了起来，然而至始至终，他身上的气息却未发生任何改变。

一丝一毫都没有。

那阴气进入鬼王的体内，就仿佛进入了虚空，很快便消失不见。

苏牧瞳孔微微一缩。

他感觉到自己的超越之力又有了一种想爆发出来的冲动。

冯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型变动，好像在问为什么。

“我的伤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破例告诉你我为何要这么做。”

鬼王缓缓开口说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诸天神佛也无法撼动我半分，直到浮阎鬼域破碎之前，我遇见了一道分身，是他告诉我，我所谓的强，只不过是坐井观天。”

“那是仙人鬼三界，有史以来第一次联手对付同一个敌人。”

“我们几乎同时都预感到了有些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便先后赶去了幽冥狱…幽冥狱你应该听说过，在地底最深处，曾经囚禁大荒凶灵的地方，而那道分身，就在幽冥狱下方的密室里。”

“我们整整一百三十七人，其中修为最低的也能翻手覆灭一个人间大国，可联手抢攻之下，却没能挡住他一招…没挡住他分身的一招，我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所有人都抱下了必死的决心，想着即便是拼得永坠轮回，不可超生，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说起来还有些可笑，连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做了几千年十恶不赦的魔头，如果能拯救一回苍生，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可是我们想多了…在那人的手下，我们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挺有意思的，说自己不杀人，还把我们都送回了地面，并让我们别再去打扰他，有时间就多看看这个世界，若三天后能侥幸不死，那再找到他时，他便不还手，让我们杀。”

“回到浮阎鬼域之后，我叫上了全部八十六位鬼首，不眠不休三天，最终布下大阵，才在世界破碎的最后一刻保住了浮阎城，而代价便如你所见，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死了，仙人两界更为凄惨。”

“从那时开始，我便没了报仇的心思，也没了报仇的能力，不过所幸我们运气不错，飘到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上，还刚好有一座荒废的小城…我之所以把这座小城取名为浮阎城，便是希望当你们有一天完全适应了人类的身份时，也不要忘记自己是浮阎鬼族的人，不要忘记自己曾经是浮阎鬼族的人。”

“冯昦，这些话我本不该与你讲的，但我想让你安心的去。”

鬼王平静地说道：“我的眼里现在已经没有了宏图霸业，也没有了种族延续，我只想让我的族人能够活下去，哪怕是用我们最讨厌的人类的身份…身为鬼王，我保护不了你们，便该给你们留一条更安全的退路，如此，我死亦安心。”

说完，鬼王转身回了屋子，“去吧，冯昦，本王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谢…谢大人……”冯昦在空中叩首而拜，用尽全力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他的身影逐渐消散，到最后只留下一滴水珠，落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鬼王的气息也消失了。

苏牧不由叹了口气。

这故事听起来让人感觉挺辛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