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4)
他之前为防楚王查他,刻意下得很烂,那种水平的棋艺,学过一小段时间就能达到。
性格和技能都是可变化的,而证据要的是确凿,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才是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证明他心虚,他防备,他有所隐藏。
所以萧绥放弃让人去砚州查他,而是叫探子直接跟着他。
前者少说一天一夜,后者,最多只要几个时辰。
谢珉一点点笑了起来。
像是一粒石子投进平静太久的水面,他的眼睛里,涟漪在扩散,似在向往久违的热闹和征服吞噬。
萧绥你给我等着。
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谁的亏。
月色沉沉,暗卫被俞忠平引着,轻手轻脚走到了楚王的卧房外。
王爷向来浅眠,他们都知道的,俞忠平轻敲了敲三下门,小声唤道:“王爷。”
过了几秒,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他分明是睡下了,被人闹醒,声音里却并无丝毫困顿睡意。
俞忠平道:“是。”
身后跟着的暗卫正要去推门进去,禀告今夜所发生的事,萧绥仿佛在门外有眼睛似的,说:“不用了。
继续查,多派点人。”
他的声音沉了沉,混着初秋夜风,似有些稀薄的冷意。
俞忠平怔了怔,恭顺应声,领暗卫出去了。
暗卫若是明夜回来,便是一无所获,若是今夜回来,便是……那人有问题。
答案已分明,没必要再禀,查下去便是。
俞忠平叹了口气,他同那人朝夕相处几日,竟是浑然不觉。
谢珉躺在床上,睡不着。
小厮都死光了,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让它别想自己今晚没洗澡这件事,想睡,脑子里又是今晚的事。
他在想,在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一个不感情用事的上位者,在什么情况下会明知他有问题,却不除掉他这个可能的祸患。
那人溜那么快,让他杀人灭口的想法都来不及产生,萧绥这会儿肯定知道了。
来不及瞒,只能顺着往下想。
他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让自己的价值大于可能会造成的危害。
至于这个价值…… 白日在楚王府,张将军禀告了一些事,谢珉当时勉强听清了,却并未往心上去。
张将军当时所禀事宜,总结起来无非一个字——钱。
萧绥缺钱。
士兵的口粮、俸禄以及所配备的盔甲、武器,都是钱,战死站伤,还要按人头赔钱抚恤士兵的遗孀,战损,也要花钱补。
征兵要钱,辞兵要钱,干什么都要钱,这笔钱绝不会少,甚至是个天文数字,是以历史上,穷兵黩武掏空国家的事,并不罕见。
这个钱得国库掏,得皇帝首肯,得户部批准。
楚王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日理万机,不可能管后勤。
边关是他的地盘,京城是皇帝的,他负责在外面冲锋陷阵,剩下的,要皇家出力。
君臣一心的朝代,朝廷勒紧裤腰带,不惜一切代价筹钱支持前线,军队自然所向披靡,只要将领神武,兵力雄厚,扩大疆土并非难事。
先帝就是这样做的,大楚如今版图多出来的五分之一,就是这样得来的。
但显然,新帝忌惮这个被边关百姓尊为神灵、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将军。
谢珉当时听了几耳才知晓,楚王连破北边七城,并非倾尽全力,仍可趁胜追击。
只是粮草告急,不得不班师。
粮草不是被敌军烧了,也不是丢了,更不是快消耗完了没上奏折问朝廷要,而是朝廷没给。
无粮,萧绥不撤,就是拿数以万计的人命换战功,将在外,是君命有所不授,但也为朝廷掣肘。
毕竟谁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来真的,准备将他们齐齐饿死。
到时候,朝廷只要一口咬死倾尽全力仍筹不到钱粮,这锅就得萧绥背。
上万条人命,他拿什么堵悠悠众口?
一个将军没了威望,一个军队没了士气,拿什么打仗?
所以萧绥撤了,撤回了驻扎在大楚北边三镇的大营。
但粮草依然没来,朝廷仿佛在暗示什么。
萧绥不动声色地等,等到了皇帝传他回京,要论功行赏的圣旨。
他就回来了。
萧绥一离开大营,听说朝廷就让人押送粮草过去了,显然粮草是一早备齐,在某处扣下了,就等他离开大营回京,便放粮。
皇帝也不想酿成兵变,士兵还是要安抚的,士兵饿死了逃走了,大楚无军,敌国岂不是轻易杀进来?
新帝要处理的,是这个威望登顶的将军,但也不想坏了国本。
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逼萧绥回京。
半途扣粮逼他停战,是怕他战功甚伟,功高震主,或深入敌都,同敌国勾结,反向杀回京师。
萧绥又带兵太久,士兵敬他服他,朝廷显然不想让这大楚十分之六七的军队,由听皇家驱使,变成听萧绥驱使,所以他们把这个将领召回来了。
将领和军队分离的政/策,自古有之。
其实萧绥抗旨不归,朝廷早晚也会给粮给军需的,只是肯定还会往后拖,说白了就是拉锯,朝廷怕兵变,萧绥怕士兵饿死,谁心狠,谁占上风。
萧绥输了。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张将军明说的,谢珉是结合这几日从坊间听闻的,和张将军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点愤慨情绪,整合出来的。
楚王长街杀马,他本以为是震慑表态,现在想来,可能也有泄愤的成分。
平民老百姓有平民老百姓的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没人关注,但也随心所欲,萧绥不一样,他就算愤怒,他也得顾全大局,泄个愤,还得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嘴上可从不会提,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
楚王当时不避讳他,当然不是信任,只是这些消息,任何人去茶楼酒馆坐一坐,听那些激愤的书生骂几句,就能知晓,但通政/事的大抵是绝少数,百姓们关注的还是楚王的长相、楚王为何不娶妻纳妾、楚王的大印到底有多大。
说起来,大楚已历三百年,不似早期锐不可当,像一头肥而大的猪。
朝廷好逸恶劳,官员个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主战派少之又少,百姓们过了那么些年的太平日子,抵触打仗,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打,为何要侵略人家。
所以无论是朝中还是乡野,支持萧绥者,都少之又少。
追捧楚王的,多是年轻气盛的那一批。
而矛盾的是,有钱有权的,又多半是中年老年人,没那个拼劲,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活。
有钱人厌恶楚王,因为军队是个无底洞,萧绥问朝廷要钱,国库没钱了,朝廷只能问民间要,问民间要,要么增加各种税,要么剥削富商。
他们不知道这些钱有没有经过一级级的官员克扣,到没到萧绥手里,到他手里又有多少,只记得,楚王萧绥因为打仗问他们要钱了。
交了一百两,哪怕到萧绥手里只有二十两,他背的还是一百两的仇视。
而张将军当时主要说的,是萧绥亲军的问题。
萧绥回京,带了一部分亲军,朝廷发了边关士兵的钱粮,但……没发萧绥亲军的。
当时可能是顾及他在,张将军说的是“朝廷可能是忘记发了”
。
亲军们日子有点儿不好过,所以推了张将军出来,让他找楚王……要钱。
亲军问萧绥要,萧绥问朝廷要,提醒朝廷发“忘”
掉的那笔钱。
说白了,楚王穷。
萧绥位极人臣,但是穷,他又常年在贫瘠的边关,没捞钱的机会。
他用的东西部分是皇帝赏的,变卖有罪,就是自己的东西,也多半打了楚王府印记,当了换钱,成何体统?
说出去不是惹人笑话?
楚王缺能流动的、大量的、源源不断的银子。
楚王高穷帅,得仰仗朝廷,不得不屈就。
但他可以帮楚王捞钱,刚好他爱钱。
只要那家伙给个机会。
他和萧绥没有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他隐瞒的也不过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现代。
这个消息对萧绥没什么用。
他犯的事儿,也不过是埋了一具尸体。
与其让萧绥漫无边际地猜,将他想的无比复杂阴险,最后查不清底细,干脆杀人灭口以除后患,何不…… 谢珉终于睡着了,睡得无比安稳。
第二天日上三竿,谢珉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