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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前世番外 (九)(2/3)

就算他的本事再厉害,也不能让沈眠复活。

可是沈眠怎么能死呢,他那么小,身体应该是好的,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去找他?

他要永远陪着他才是。

楚迟砚压下喉中涌上来的腥甜,抵着沈眠的额头说:“你不能离开我……如果你走了,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不好,我改,只要你说,想让我怎么改都可以……”

年轻的帝王似乎放下了所有骄傲,他跪地悔恨认错,为的只是一个他早就抛弃了的,扔在冷宫活活病死的男宠。

春叶没法同情楚迟砚,她只和沈眠感同身受。

沈眠的绝望与悲伤。

楚迟砚经历的还不够。

她大概也看懂了一些,可惜公子永远也没法儿知道了。

“陛下。”春叶跪着道:“公子的风寒感染已久,没有药,也没有太医医治,春寒宫吃的都是最差的饭菜,营养也跟不上,冬天没有碳火棉被,公子的病也愈发严重,生时缠绵病榻,想必来世,会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楚迟砚慢慢转过身来,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有死。”

春叶继续道:“公子去时是解脱的,他并未提及您,也从未说过您一句不是,只是希望下辈子能过得开心。”

楚迟砚愣了一下,喃喃道:“他没有……提到我吗?”

“是。”春叶:“公子什么都没留下。”

楚迟砚根本就不配被沈眠记住,哪怕一言半语都会觉得吝啬。

他久久不发一言,苦笑了一下。

“没关系。”他去抱沈眠:“你不想说我,我也知道,我对你确实不好,说起来也是伤心。”

说着说着,喉中的腥甜再也压不住,楚迟砚吐出一口黑血。

吴洲等人吓坏了:“陛下!”

“滚!”

楚迟砚毫不在意,擦掉嘴角的血迹:“滚下去。”

吴洲只好退下。

楚迟砚用染了血的唇去找吻沈眠,让沈眠的嘴也跟着染上了一点颜色。

他笑了笑,将沈眠抱起:“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回去。”

“朝阳宫才是你住的,除了你,我的宫殿,从来没有给任何人住过。”

从一开始,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周帝残暴,百姓苦不堪言。

楚迟砚在位两年,把大周搞得乌烟瘴气。

他不再像刚继位时那样,尽管手段残忍,但依然治国有方。

但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就变得残暴不仁,国家不顾,只顾享乐,到处寻找长得像已经死了的大越小皇帝的人。

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们杀掉,然后又继续找。

没人敢跟他提什么意见,只要提,保准株连九族人头落地。

朝廷人心惶惶,边境战争频发,探子来报,陆准似有招兵买马,起兵造反的嫌疑,但楚迟砚听完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连陆准那样的人都会造反。

楚迟砚想笑。

他早早的就下了朝,奏折堆积如山也不看,前几日某个官员给他找到了一个非常像沈眠的人,楚迟砚把人收了,那人还算是听话,不像以前那些那么聒噪。

那人叫闻笙,和沈眠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楚迟砚很喜欢他,很喜欢他长得像沈眠。

“陛下。”

闻笙的声音也是细细的,也和沈眠很像。

“嗯。”楚迟砚扶他起来。

闻笙就着楚迟砚的手起身,并不多说话。因为楚迟砚并不喜欢他们说话,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楚迟砚会跟他说很多事,很多都是楚迟砚自己经历的,是他和沈眠经历的。

他叙述着一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说出自己不对的地方,给闻笙道歉,闻笙从头到尾都不能说话,因为只要一说话,他就会死。

他知道陛下在通过他给另一个人道歉。

另一个人听不见,他就只有寄托于长得像的,弥补自己的亏欠。

“你喜欢看雪吗?”楚迟砚突然问他。

闻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大周末冬天很冷,自己的母亲也是在雪地里冻死的,他说:“我不喜欢雪,也不喜欢看雪。”

楚迟砚的脸色冷了下去:“你不喜欢啊。”

闻笙一惊,不知道突然间这是出了什么问题:“陛下……”

但楚迟砚显然已经失去兴趣,不喜欢看雪,沈眠那么喜欢看雪,这个人也不是沈眠。

仿佛刚才的温情都是错觉,楚迟砚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拖下去。”

他冷冷吩咐,不再理会身后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楚迟砚回到了朝阳宫,回到那间有沈眠的密室里。

哪里都不安宁,只有这里是。

他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个宝贝,一个水晶棺材,可保肉身百年不腐,现在里面躺着沈眠,看起来真跟睡着了一样。

密室周围的墙壁上都挂着沈眠的画像,都是楚迟砚亲手画的,沈眠的一颦一笑,他以为自己忘了,实际上记得非常清楚。

沈眠在他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楚迟砚又看了一会儿沈眠,手隔着棺材去触摸他的脸,像闲聊似的跟沈眠说着话:“他们又骂我了,百姓骂我,文武百官也骂我,都骂我,我该死,果然只有你是喜欢我的。”

他看起来有点沮丧,楚迟砚老了很多:“我又找到了很多像你的人,他们像你,却不是你,他们讨好我,却并不爱我,他们只是爱我的权势,爱我给的荣华富贵。”

“我要你,我只想要你,我谁都不要。”他顿了一下,然后笑得有几分苦涩,说:“这是报应吗?是你给我的报应,生前我没让你好过,现在你不在了,我也不能好过。”

沈眠没法儿给他回应。

楚迟砚叹了口气:“报应就报应吧,沈眠,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你再恨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自作自受。”

“要是能对你好一点就好了。”

时间飞逝,物是人非。

大周王城破了。

楚迟砚脸上和手上都沾着血,剑尖也在往下滴血。

他还不到四十,却已两鬓斑白。

陆准的军队就在城外,很快,要不了多久就会破开城池,登基为王。

楚迟砚的江山,在小皇帝死后,只坐了两年不到。

他是天生的帝王,本来该是千古一帝,但他自己不想要,他想要的是灭亡,是解脱。

所以他帮陆准铺路,让臣民对他怨声载道,对诸侯联盟视而不见,他不分青红皂白,随意砍杀人命,整天醉生梦死,大兴土木修建皇陵。

终于,他也活不长了。

他终于要死了,这一生太长,他真的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他又杀了很多人。

却笑得十分开心。

他快死了,但不应该在这里。

他要去皇陵。

那里面已经睡了一个人了。

楚迟砚将剑扔在外面,只身走了进去。

石门渐渐关闭。

那里面放着小皇帝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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