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暗流涌动,父子对弈(1/2)
养心殿偏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沉甸甸的压抑。
太上皇与隆庆帝父子二人,隔着一张紫檀木棋枰对坐。
黑白棋子错落,明明很和谐的一幕,却使得殿内的氛围极其压抑。
大殿之内没有任何宫人服侍,只有戴权和夏守忠两任大内总管,静默的站在阴影之中。
太上皇执白,落下一子,声音平淡无波:“甘肃那边尘埃落定了?”
隆庆帝盯着棋盘,指尖的黑子悬而未决,闻言,只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八旗之中,只有正黄旗残部遁入草原深处,不知去向。
其余镶黄、镶红、正白、镶白、正蓝、镶蓝六旗旗主及其麾下精锐尽殁。
被称为第一勇士的鳌拜,被林家那丫头阵前挑杀。”
说到这里,这位大雍帝国现在的皇帝,也有些咋舌。
林黛玉,林如海之女,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能枪挑一名武圣,这天资未免有些恐怖过头了。
隆庆帝现在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初保下林如海,是不是这么一杆长枪,就会落在自己手中?
嘉峪关那边的大战一直被各方势力所注视。
林黛玉借助军阵之力,提升至武圣之境的场面,早就被传开了。
这孩子未来武圣之境是板上钉钉,说不得就是这武道人仙之境,也可窥探一二。
想到这,隆庆帝心里就一阵难受。
太上皇浑浊的眼眸抬了抬,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后说道: “林如海这女儿当真了得。
借玄甲军阵,竟能强提至武圣之境,硬撼鳌拜那等凶顽?
怎么,现在后悔了?
朕当年教过你多少遍,身为君主,不能够刻薄恩寡!
你和你大哥比起来,差的太远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个长进!”
这话说的隆庆帝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心中的埋怨也再度升了起来。
至于夏守忠和戴权,这两位大监头低的更低了。
隆庆帝面无表情,将黑子重重按在棋盘上: “天资?
聪颖?
呵,若无一位武道人仙的师尊倾囊相授,时时护持......”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太上皇也听明白了。
大雍从来不缺少天才,但是缺少引路人。
武道人仙的经验,那是万金难求的,在隆庆帝眼里,林黛玉的资质虽然强,但是最强的就是在于她的师傅。
而现在,这孩子未来最少也是一名武圣,这么大的诱惑,太吸引人了。
若非心中那群勋贵们有林恩这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林家的门槛早就被踏破。
或许就算是他自己,也会让自己的皇子们前去求娶。
一位未来极可能成就人仙、且手握玄甲军这等重器的奇女子。
哪位皇子得到了这位的支持,哪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个皇帝。
殿内气氛更沉凝几分。
太上皇仿佛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手指捻着一枚白子,话锋陡然一转: “薛家那丫头薛宝钗,听说,也被平远侯收入门墙了?”
隆庆帝执棋的手猛地一顿。
目光看向了自家父亲,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这股子精气神,丝毫没有减弱。
这才是今天晚上太上皇来自己宫殿的目的,问责!
为甄家,为四王八公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向自己这位当朝帝王,问责!
太上皇迎着他的目光,浑浊的眼底古井无波: “皇帝啊,身为人君,当有容人之量,不可刻薄寡恩。
那些随我大雍开国、鞍前马后的老臣勋贵,纵有些许错处,也当念其旧功,不可行那卸磨杀驴之举,寒了天下功臣之心。”
他缓缓将白子落下,发出清脆一响。
“薛家那点账目上的小纠葛,就算了吧。”
太上皇看着隆庆帝瞬间阴沉如水的脸色,继续道: “甄应嘉那边,朕已申饬过了。
他们,也知道错了。
太上皇的语气很是随意的安排了下去。
“听说近来国库不甚丰盈?
甄家感念君恩,愿联合几家世交故旧,凑足百万两白银,上缴国库,以为国分忧。”
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棋局,又扫过隆庆帝铁青的脸。
最后落在棋盘上隆庆帝那一片被白子围困,岌岌可危的黑棋大龙上,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此事,到此为止。”
隆庆帝没有说话。
只是死死盯着棋盘,盯着那片被太上皇白子死死扼住咽喉,生机断绝的黑棋大龙。
烛火跳跃,映照着其半边脸在阴影中,半边脸在明光里,面沉如水,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
太上皇似乎耗尽了耐心,也懒得再看儿子那压抑的脸色。
扶着御案,缓缓站起身,一旁侍立如影子般的戴权立刻上前搀扶。
“夜深了,人老了,精神头不济了,就不在这扰你处理政务了。”
太上皇看也没看隆庆帝,仿佛只是通知一声。
“戴权,起驾回宫。”
“是。”
戴权恭敬应声,扶着太上皇,一步步走出殿门。
那明黄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殿内一片死寂。
“哈......
哈哈哈......”
良久,一声低沉压抑,继而转为疯狂的大笑,骤然在殿内响起。
隆庆帝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盘象征着惨败的棋局,笑声中充满了屈辱愤怒和一丝癫狂。
夏守忠心惊胆战,刚想上前劝慰:“陛......”
哗啦??!!!
隆庆帝猛地一拂袖,将整张紫檀棋枰连同上面那盘象征他惨败的棋局,狠狠掀飞出去。
沉重的棋枰砸在地上,黑白玉质的棋子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滚落一地。
“为什么?!!”
隆庆帝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太上皇离去的方向,发出嘶哑的咆哮,脖颈上青筋暴起。
“为什么?!
明明已经退居龙首宫,明明已经将皇位交付于我,为何还要事事掣肘?
为何还要把持着这朝堂,甄家,甄家的事,就那么轻飘飘一句知道错了?
百万两白银,就想买下他们贪墨的千万两,就想买下朕的君威,就想买下朕的皇权?!!”
这还是第一次隆庆帝如此失控,平时的隐忍克制全都失效了。
当年他就不想当这个皇帝,是因为太上皇误杀了自己的太子,大病了一场,为了稳定,才扶持他上位。
可是没想到太上皇峰回路转,竟然挺过了那一劫,身体还倍儿棒。
这下可就难受了,双日凌空,太上皇又是一位马上皇帝,怎么可能放弃权利?
这些年来隆庆帝忍的够够的,这才一点一点的夺回了东西。
甄家的事情,他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可能不清楚?
甚至就连扬州的盐政为何会如此,他也心知肚明。
忍了这么长时间,马上就能一网打尽,收鱼的时候,太上皇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甄家以及那几家这些年贪墨的,何止千万两?
献上这区区百万两白银,就想要一笔勾销??!
做梦!
夏守忠匍匐在地,头深深埋下,身体微微颤抖,大气不敢出。
作为隆庆帝的贴身大监,他太清楚自家主子这些年来在太上皇阴影下的憋屈与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