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集:双谷合流(1/2)
双生谷开谷记 寒川融雪的三月,江南草长莺飞。
药王谷旧址与寒川剑派接壤的山谷口,新立起的木牌坊上悬着块烫金匾额,“双生谷”
三个字笔锋兼具药王谷的温润与寒川剑派的凛冽,是沈砚之亲手写的。
牌坊两侧没挂寻常门派的杏黄旗,倒各悬着串丈许长的糖画幌子——左边是凌霜画的缺角糖龙,右边是凌雪补全的龙角,阳光底下金灿灿的,风一吹就晃出蜜糖的甜香。
谷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搭起的凉棚下摆着数十张八仙桌,江湖各派的贺客已坐得七七八八。
穿青衫的书生正跟穿皮裘的寨主比划手势,说的是上月在关外遇到的奇毒;穿道袍的仙姑捧着碗药王谷新制的酸梅汤,跟穿僧衣的方丈讨论寒川冰髓的药性;连最讲究排场的江南盐帮总舵主,此刻也撸着袖子,盯着棚角架上串着的糖葫芦直咽口水。
“听说了吗?
这双生谷是药王谷和寒川剑派合的,凌霜谷主是药王谷传人,凌雪谷主是寒川剑派的,还有位沈先生,据说是两位谷主的师兄。”
“何止啊!
我在山下听药农说,三位当年可是把影阁一锅端了的狠角色!
怎么如今……”
说话的镖师突然卡壳,眼睛瞪得溜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个穿水绿罗裙的姑娘提着裙摆追过来,发间别着的银簪晃得人眼晕,正是凌霜。
她脚边跟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药童,怀里揣着半块啃得歪歪扭扭的糖凤凰,跑起来像只偷了米的小耗子。
“阿竹!
把糖给我吐出来!”
凌霜气笑了,“那是给贺客准备的,你偷第三次了!”
小药童头也不回,蹬蹬蹬蹿到凉棚底下,正撞进个穿月白剑袍的女子怀里。
凌雪拎着串裹着金箔的糖葫芦,低头看怀里的小不点,指尖敲了敲他的脑袋:“又偷你师父的糖?”
小药童吓得一哆嗦,怀里的糖凤凰“啪嗒”
掉在地上。
凌霜追过来时正好看见,叉着腰道:“完了,这是你今早摔坏的第五块糖画。”
“罚他抄一百遍药经。”
凌雪咬了口糖葫芦,山楂的酸气混着蜜糖的甜,在舌尖炸开。
她抬眼看见满棚贺客都在瞧,也不避讳,扬声道,“抄不完不许吃饭,抄错一个字,加罚十遍。”
小药童“哇”
地哭出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混着碎掉的糖渣。
凌霜赶紧蹲下身掏帕子,却被凌雪拽住手腕。
“别惯着,”
凌雪的声音压得低了些,“上月他把你的药圃踩了个坑,这月就敢偷糖,再纵容下去,明年该去撬寒川的冰髓了。”
“可他才七岁……”
凌霜的话没说完,就见沈砚之从账房方向走过来。
他穿件青布长衫,手里还拿着本账簿,看见这光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竹,”
沈砚之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糖凤凰碎片,“知道错了吗?”
小药童抽抽噎噎地点头:“知道了……不该偷师姑的糖……”
“不是师姑的糖,”
沈砚之把碎糖扔进旁边的竹筐,“是双生谷的。
以后谷里的东西,要先问过管事,才能拿。”
他从袖中摸出块油纸包着的糖糕,“这个是先生奖你的,因为你刚才跑过药圃时,绕开了刚种下的还魂草幼苗。”
小药童眼睛一亮,接糖糕时偷偷看了凌霜一眼,见她点头,才敢攥在手里。
凌雪哼了声:“就你会当好人。”
话虽如此,却把手里没吃完的糖葫芦塞给了小药童。
棚里的贺客们看直了眼。
谁不知道药王谷的凌霜谷主,当年单枪匹马闯影阁总坛,一根银针定住十七个死士;谁不晓寒川剑派的凌雪谷主,寒脉出鞘能冻住整条澜沧江,剑穗扫过之处寸草不生。
可此刻这两位,竟为个偷糖的小屁孩拌嘴,活像街坊巷尾的寻常姐妹。
“诸位见笑了。”
沈砚之起身拱手,笑容温和,“小儿顽劣,让大家看了笑话。”
“沈先生哪里的话!”
盐帮总舵主嗓门最大,拍着桌子道,“我看这才好!
想当年我偷我爹的酒喝,被追着打了三条街,现在不也成了总舵主?
孩子嘛,皮实点好!”
众人哄堂大笑,先前还拘谨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穿道袍的仙姑笑着说:“凌霜谷主,你这糖画的手艺真是绝了,刚才我看见那糖龙,龙鳞都根根分明,莫不是用了什么药引调和糖浆?”
凌霜脸颊微红:“仙姑谬赞了,不过是小时候练得多。
那时我总画不好龙角,雪……凌雪就总抢我的铜勺,说我画的是蚯蚓。”
“谁让你笨。”
凌雪挑眉,指尖在桌案上轻点,凝出层薄冰,冰面上竟映出糖画的纹路,“寒川的冰纹里藏着笔法,你当年若肯跟我回寒川,何至于画三年都画不好龙角?”
“那你怎么不跟我学认药草?”
凌霜反击,“去年你把曼陀罗当金银花采回来,差点毒死整个剑派的弟子。”
沈砚之笑着摇头,转身吩咐弟子:“把新酿的梅子酒端上来,给各位尝尝鲜。”
又对贺客们道,“寒川的冰泉酿酒,配上药王谷的青梅,不算什么佳酿,却也清爽。”
酒过三巡,穿青衫的书生突然举杯:“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先生但说无妨。”
沈砚之示意他请讲。
“江湖传言,药王谷擅医,寒川剑派擅武,本是两股路数。”
书生饮尽杯中酒,“三位为何要合并门派?
还取了‘双生谷’这么个名字?”
这话一出,棚里顿时安静下来。
是啊,谁都知道药王谷与寒川剑派渊源颇深,却也恩怨纠缠。
当年影阁之乱,多少人以为这两派会彻底反目,怎么反倒合到了一处?
凌霜正给小药童剥橘子,闻言抬头,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因为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她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药王谷的还魂草,离了寒川的冰髓活不成;寒川的冰泉,少了药王谷的药引,也化不开百年的寒气。”
凌雪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熟悉的暖意。
“我师父当年分剑谱,不是要我们分道扬镳,是怕我们太早相融,会被血脉反噬伤了性命。”
她看向沈砚之,眼底有笑意,“沈师兄当年扮作采花贼,四处惹是生非,也不是真要与师门为敌,是怕影阁的人盯上我们。”
沈砚之的耳尖微微发烫。
当年他为了引开追杀两姐妹的影阁死士,故意在江湖上留下恶名,被正道人士追杀了整整三年。
那时多少人骂他狼心狗肺,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听到“凌霜凌雪姐妹平安”
的消息,夜里啃干粮都觉得是甜的。
“影阁之乱时,我们才明白。”
沈砚之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药王谷的药能救人,却挡不住淬毒的弩箭;寒川的剑能杀人,却治不好中了蛊毒的经脉。
唯有合在一处,医能护武,武能保医,才算真正的周全。”
他拿起桌上的暖玉,那是当年冰纹与火纹玉佩相融而成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就像这块玉,单看冰纹是寒的,单看火纹是烈的,合在一起,才是暖的。”
穿僧衣的方丈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三位高义。
世人皆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却忘了合的真谛,原是互补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