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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集:余温未散(1/2)

余温 一、疤褪 祭坛的石阶还留着昨夜的寒气,凌霜指尖抚过腕间的疤痕时,像触到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那道盘踞了十六年的浅粉色印记,此刻已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只在晨光下泛着极浅的光泽,像片即将飘落的花瓣。

“还在看?”

凌雪的声音带着暖意,手里的暖炉在晨雾中腾起白汽。

她刚把另一个暖炉塞进沈砚之怀里,转身时鬓角的碎发沾了点霜,被山风一吹,轻轻贴在脸颊上。

凌霜摇摇头,将手腕缩回衣袖。

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想起昨夜红光冲天时的灼痛,那时腕间的疤痕像活过来一般发烫,子母蛊的余毒顺着血脉乱窜,却在婴孩虚影消散的瞬间,突然化作一阵清凉,顺着指尖淌进了祭坛的青石板。

“老药童临终前说,还魂草能解世间痴缠。”

凌霜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蛊毒,原来……”

原来还魂草从不是解药。

那株在药王谷禁地养了百年的奇草,叶片上的纹路记录着三代人的执念——表舅偷它,是想让早夭的外甥复生;谷主守它,是怕当年的秘密败露;而她们姐妹寻它,不过是想证明母亲的清白。

沈砚之忽然轻咳一声,伸手将剑穗往袖里藏了藏。

凌霜眼尖,看见那玄色的剑穗末端,系着两截崭新的红绳,绳结打得歪歪扭扭,像是初学乍练的手艺。

她忽然想起昨夜祭坛上,沈砚之的剑曾数次护在她们身前,剑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竟比天上的圆月还要亮。

“沈公子的绳结打得不错。”

凌霜故意扬高声音,看沈砚之的耳尖泛起薄红,像被暖炉熏过的颜色。

凌雪“噗嗤”

笑出声,伸手去扯那红绳:“我就说昨夜你鬼鬼祟祟在捣鼓什么,原来是偷学我的络子手艺。”

沈砚之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凌雪笑,眼底的温柔漫出来,像祭坛下化冻的溪流。

凌霜别过脸,忽然发现晨光中的祭坛石雕,那些狰狞的神兽面孔竟柔和了许多,大概是昨夜的红光,焐化了石头里的寒气。

二、泉暖 寒潭化暖泉时,凌霜正在数石阶上的青苔。

第三百六十五级台阶的裂缝里,冒出株嫩绿的草芽,叶片卷着还没舒展开,却透着股执拗的生气。

她刚要叫凌雪来看,就听见山下传来惊呼。

“姐姐快看!”

凌雪的声音裹着水汽飘上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凌霜跑下去时,正看见原本墨黑如镜的寒潭,此刻竟泛着温润的白雾,潭水清澈见底,游鱼在卵石间穿梭,尾鳍扫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暖金色的涟漪。

这潭水在药王谷有记载以来就是冰的。

据说当年开山祖师为镇压戾气,引了极北之地的寒冰入谷,潭底的石头常年覆着层薄冰,连盛夏时节都能看见蒸腾的白气——那是寒气遇热凝成的雾,与此刻暖泉的白雾截然不同。

“水里有东西。”

沈砚之的剑尖在水面轻点,带起一片还魂草的枯叶。

叶片在暖泉里打着旋,背面的字迹在水汽中渐渐显影,不是先前的“生魂归位”

,而是六个淡金色的小字:“骨肉离,魂魄依。”

凌雪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水面就缩回手,眼睛瞪得圆圆的:“水是暖的!”

她再伸手时,动作轻柔了许多,像怕惊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枯叶捧在掌心。

阳光透过水雾照在字上,那金色的墨迹竟像是活的,顺着叶脉缓缓流动。

“表舅……”

凌霜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忽然想起昨夜表舅化作荧光融入阵图的模样,想起他扑向婴孩虚影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原来他要的从不是还魂草的药力,只是想让失散的骨肉,能在魂魄层面找到彼此。

潭边的石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还魂草的嫩芽。

这种只在禁地生长的奇草,此刻竟沿着暖泉的边缘蔓延,叶片背面都隐隐透着字迹,凑近些看,能辨认出“平安”

“勿念”

“归期”

之类的字眼,像是无数未寄出的信。

“老药童说,还魂草的根须能扎进记忆里。”

凌雪将枯叶放进贴身的锦囊,指尖抚过那些流动的金色字迹,“他大概早就知道,我们要找的不是解药,是答案。”

她忽然笑出声,拉着凌霜就往山下跑,裙摆在暖泉边扫过,带起一串水珠。

凌霜被她拽着,听着身后沈砚之背着行囊跟上来的脚步声,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疤痕彻底消失了,连带着那些年的恐惧和疑虑,都被这暖泉的水汽蒸成了云。

三、尘软 青溪镇的糖糕铺刚掀开蒸笼,甜香就漫过了半条街。

凌雪站在铺子前,鼻尖几乎要碰到竹屉,眼睛在桂花糕和芝麻糕之间打转,像只被香味勾住的小狐狸。

“都要。”

沈砚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他放下背上的行囊,从钱袋里数出铜板,指尖还沾着点药草香——那是昨夜帮凌霜处理伤口时,蹭到的金疮药味道。

凌霜靠在铺子的廊柱上,看着凌雪捧着糖糕笑得眉眼弯弯,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些不真实。

三天前她们还在祭坛上面对生死抉择,此刻却能站在阳光下争论糖糕的口味,像是一场漫长的梦终于醒了,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尝尝这个。”

凌雪递来块桂花糕,上面还冒着热气。

凌霜咬了一口,甜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化开,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月圆之夜做桂花糕,说桂花开时,远方的亲人能循着香味找到回家的路。

沈砚之不知何时买了串糖葫芦,递到凌霜面前。

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祭坛上血玉渗出的红光。

他的剑就靠在廊柱边,剑穗上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晃,与凌雪发间的红丝带遥相呼应。

“谷主的信上说,念安在镇西的药铺。”

沈砚之看着糖糕铺墙上的镇子地图,指尖点在“念安堂”

的位置,“离这儿还有两条街。”

凌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念安,母亲日记里那个没能长大的弟弟,谷主信里说他被送到了青溪镇,由药铺掌柜夫妇抚养,如今已是个半大的少年,眉眼间和她们姐妹有七分像。

“会不会……”

凌霜的声音有些犹豫,手里的糖葫芦转了个圈,“他不认我们?”

“傻瓜。”

凌雪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糖糕的甜香沾在指尖,“你看这暖泉,这还魂草的字迹,连天地都在帮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拉着凌霜穿过人群,沈砚之背着行囊跟在后面,听着她们争论该先去见弟弟,还是先买两盒糖糕当见面礼。

阳光穿过青溪镇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条缠绕在一起的藤蔓。

路过镇口的石桥时,凌霜看见桥下的流水里漂着片还魂草的枯叶,背面的字迹在水波中轻轻摇晃,是两个新显出来的字:“回家。”

四、绳牵 念安堂的药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在门廊下漫成一片温柔的雾。

凌霜站在门口,看见药炉边坐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正低头碾着药草,侧脸的轮廓在药碾子的转动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母亲画像里的眉眼。

“请问……”

凌雪的声音有些发颤,刚说了两个字就卡住了。

那少年闻声抬头,手里的药碾子“当啷”

一声落在桌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她们,又看看自己胸前的玉佩——那是块完整的血玉,火纹和冰纹在阳光下交织成圈。

“你们……”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地摸向玉佩,指尖的薄茧蹭过玉面,那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娘说,戴着半块血玉的,是我姐姐。”

凌霜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从领口掏出锦囊里的红玉珠,少年胸前的血玉立刻发出温润的光,与凌雪手中的白玉珠遥相呼应,三颗玉珠在空气中形成道无形的线,轻轻震颤着,像三颗在同一频率跳动的心脏。

“我叫念安。”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直脊背,像株倔强的药草,“我知道你们是谁,掌柜的爹娘说,我还有两个姐姐,在药王谷等着我。”

他从药柜里翻出个陈旧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叠信,信封上都画着小小的药炉。

“这是娘每年寄来的,说等我长大了,就带着信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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