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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太医来了

许尽欢穿着凌月做的新衣裳,在府中坐着轮椅,来来回回逛了一遍,吃完早饭,就换下来了。

他,不舍得穿。

安排暗一派人把信送出去,许尽欢坐着轮椅来到了前厅。

今日十月十五,是例行的皇上派人给他治腿的日子。

来的依然是太医院的王院使,皇上的心腹。

许尽欢换回了平日穿的常服,那身凌月亲手做的新衣已被他仔细收起,唯恐日常穿戴磨损了那份心意。

轮椅碾过青石板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来到前厅时,王院使已领着两名药童候在那里了。

“参见王爷。”

王院使躬身行礼,姿态恭敬,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许尽欢的腿。

“王院使不必多礼,又要辛苦你了。”

许尽欢语气平淡,示意北辰推他至厅中软榻旁。

在南星的协助下,他看似费力地自轮椅挪至榻上,躺下时,额角甚至沁出些许薄汗——一副久病虚弱的模样。

王院使净了手,上前先是照例询问了近日腿部可有知觉、饮食睡眠等状况,许尽欢一一作答,无非是“老样子”

、“夜间偶有抽痛”

、“并无进展”

之类的说辞。

接着便是例行的诊脉。

王院使三指搭上许尽欢的腕间,凝神细察。

厅内一时静极,只闻窗外渐起的风声。

许尽欢阖着眼,面色沉静,仿佛已然认命。

唯有侍立一旁的北辰和南星知道,王爷敛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指节正微微绷紧。

王院使诊了左脉,又换右脉。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忽然,他花白的眉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搭在许尽欢腕上的手指也似乎微微一顿。

这一顿极其细微,快得仿佛是错觉。

但许尽欢感受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淡如水:“王院使,本王的脉象,可是又有反复?”

王院使收回手,捋了捋胡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惋惜:“王爷脉象沉涩,气血淤阻之象仍重,风寒湿邪盘踞经络,非一日之功可化解。

还需继续以金针渡穴,辅以药石,徐徐图之。”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今日观脉,似比上月又虚浮了些,王爷还需静养为上,万不可劳心劳力啊。”

许尽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快得无人能捕捉。

他叹了口气,语带倦意:“有劳院使费心。

本王如今这般,还能劳心什么?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王爷切莫灰心,陛下对王爷的腿疾甚是挂怀,嘱托老臣定要尽心竭力。”

王院使说着,从药童手中接过针囊。

冰冷的金针一根根刺入腿部的穴位。

许尽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顶,仿佛那腿不是自己的。

北辰和南星屏息凝神,紧盯着王院使的每一次落针。

治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结束后,王院使开了张方子,照旧是些温补化瘀的药材,只是其中一两味药的分量,似乎与上月又有了细微的差别。

送走王院使,厅内只剩下许尽欢和北辰南星。

许尽欢沉默地由着南星帮他整理衣衫。

忽然,他低声开口,语气冰冷彻骨:“他发现了。”

北辰和南星身形猛地一僵。

“王爷?”

北辰声音发紧。

“方才诊脉,他探到了本王内力已复的迹象。”

许尽欢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方才王院使站过的位置,“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那一瞬的惊诧,瞒不过本王。”

南星脸色骤变:“那他方才的金针……”

“针法无误,甚至比以往更谨慎了几分,生怕留下任何把柄。

药方上的手脚,也做得更隐蔽了。”

许尽欢冷笑,“他这是……不敢打草惊蛇,想去向他真正的主子禀报,再做定夺。”

北辰眼中杀机顿现:“王爷,不能让他走出王府!”

许尽欢抬手制止,眸中暗流汹涌:“让他去。

正好,本王也想知道,本王这位好皇侄,得知本王或许并非全然废人之后……会做何反应。”

他转动轮椅,面向窗外。

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尽欢轻声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新衣上细密的针脚。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而冰冷。

阿月,你的生辰礼,恐怕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这京城的风雨,既已避无可避,那便…… 来吧~ 许尽欢又转向南星:“药方。”

南星立刻将王院使方才留下的药方呈上。

许尽欢接过,目光冷冷扫过上面墨迹未干的药材名和分量。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依旧是那些温吞水,只是这几味……”

他的指尖点在其中两三味药上,“分量微调,看似无害,若长期服用,足以让一个内力初复之人气血再次凝滞,且查不出缘由。

本王这位皇侄,倒是愈发‘体贴’了。”

“王爷,那这药……”

“照常煎,”

许尽欢将药方递回去,“做足样子。

煎好后,你知道该倒在哪里。”

他瞥了一眼窗根下那几株半枯的花草。

南星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那些花木,这半年来倒是“享用”

了不少御赐的“补药”



许尽欢推动轮椅,来到窗边。

外面天色阴沉得厉害,黑云压城,一场暴雨似乎在所难免。

“南星,”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他若知道本王不仅内力渐复,甚至可能重新站起来,会如何?”

南星心头一凛,垂首道:“陛下……绝不会容许。”

“是啊。”

许尽欢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汽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他需要的是一个残废的、只能倚靠他‘仁慈’才能存活的皇叔,而不是一个曾经能执掌三军、与他父皇并肩打下江山的摄政王。”

当年先帝驾崩,新帝年幼,他以外姓王爷之身摄政,稳朝纲,平边患,得罪的人不计其数。

如今新帝羽翼渐丰,急于亲政,他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自然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他双腿瘫痪,背后有多少皇侄的手笔,他心知肚明。

只是当时他重伤濒死,内力尽散,为了稳住局面,不得不顺势而为,装出一副废人模样,韬光养晦。

这半年来,明是太医诊治,暗是毒药慢侵,若非他暗中另有准备,加之凌月上次托娇娇嫂子带来的神仙水…… 恐怕早已是真废人一个。

如今,王院使的惊疑,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涟漪已起,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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