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对弈(2)(2/3)
赵丹青噗嗤一笑,“以她的脾性,定会逼着陛下违背天意。”
御座上,同光慢慢起身,单手撑案道:“兵事绝非儿戏,杜侍郎之言虽然有冒进之嫌,然亦是经深思熟虑而得。
朕以为有可取之处,未必不能行。
杜亮,你可愿意去台州自领一军反攻剑门?”
原本心如死灰的杜亮眼前一亮,跪地高声道:“臣愿为收复剑门死战到底!”
一根眼中钉将要远赴台州,兵部只剩并无恶感的右侍郎陈裕,徐恺之也就不再发声上谏,其他党羽随之噤若寒蝉。
“着兵部左侍郎杜亮封台州总兵,限三日内离京,反攻剑门之事与凉台抚军高凌风自行拟定。”
圣旨虽如此,但具体细致安排在昨日的万寿宫中就已议定。
反攻剑门,需要与洛水长临一带的反攻共同开始。
而洛水长临战事能不能顺利开始,就要看二位藩王愿不愿意出兵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若是无事,淮南王、海康王随朕同行,其余人退朝。”
面对天意的彻底按下不表,徐恺之冒着龙颜大怒的风险,向皇帝躬身提了一句:“陛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皇帝拂袖而去,不曾对首辅大人理睬一句。
群臣纷纷退朝,唯有首辅大人在殿中恍惚了片刻。
物极必反?
盛极必衰?
圣心难测。
…… 圣京泰武门,有一竹杖芒鞋,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健硕男人大步入京。
炎炎夏日,日头正毒,街边百姓对这位肤色古铜的外地人也就见怪不怪。
顶多对这磕碜服饰笑上一笑,而后继续各干各活。
男人走入一家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奢华酒楼,刚踏入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清爽凉气。
正值小暑,能让这家酒楼都充满了凉气,用冰的数量可不是一两个冰鉴的事,酒楼老板的阔绰可见一斑。
男人走上二楼,随即就在二楼正中的那张空着的正中大桌坐下,要了一坛梅子酒。
酒还没上来,就有人找了过来。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扇着一把大折扇,边绕圈边打量着眼前这个误入此地的中年男人。
一圈转完,公子哥就没好气道:“外地的,你知道这是咱京城徐公子的座儿吗?”
能被冠以京城前缀,定是非富即贵。
而首辅徐恺之正有三子一女,长子徐令博任工部都水司郎中,幼子年纪尚小,这公子哥所说的京城徐公子就是次子徐令闻。
男人心平气和道:“我一个外地的当然不懂了,但我也不懂太平楼还有我坐不了的位子。”
公子哥身后扈从嚣张道:“臭外地的,这太平楼可是我们首辅大人开的,咱徐公子可是他儿子!
当爹的给儿子特地留一张桌,你有什么资格坐了?
怎么,难不成你是咱首辅大人的干儿子?”
嘲讽得甚是精妙,使得楼内看戏的满堂哄笑。
但是见中年男人还不肯夹尾巴溜走,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端坐在位子上。
那位公子哥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必须要替自己的好兄弟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规矩的家伙。
“陈赦!
你他娘给老子滚远点儿!
还有你们这群猪狗,都给我滚!”
京城徐公子匆匆登楼,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这些食客。
而那些人也是有脑子的,知道徐公子惹不起,那个中年男人可能更惹不起,一个个火速下楼出楼。
眼见清场,京城徐公子当场下跪磕了一头,朗声道:“令闻拜见老祖宗!”
徐家老祖徐应山,为当年状元郎徐顺次子,身居幕后掌控徐家近百年,却依然精神健硕,人如壮年。
徐应山行踪诡秘,常以飞鸽传书联络指点徐家子弟。
此次进京,若不是提前一天知会,否则徐家上下都不知这位老祖宗将要入京。
“起来吧。”
徐应山接过店小二小心翼翼递上的梅子酒,一口便是小半坛。
止渴后,他又开口道:“路上有几队官兵要把我拉去前线,杀他们便耽搁了些。
你爹退朝了没有?”
徐令闻头冒冷汗,才知别人所言老祖宗本领高强,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不假。
常以农夫渔民装扮示人为真。
他低声道:“今日大朝,恐怕要好些时辰了。”
“哼,我看是不敢来见我吧。”
徐应山没什么好脸色,喝完剩下的梅子酒,冷声道:“带路,回府。”
徐令闻谨记父亲的嘱托,带着哭腔卑微道:“老祖宗,京城乃是非之地,令闻恳求老祖宗速速离开圣京。”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哼,翅膀硬了总想独当一面。
回去告诉你爹,这关头他要是阴沟翻船,咱们徐家百年谋划就将毁于一旦,带路。”
徐应山圆瞪时如一头嗜人猛虎,最后“带路”
二字更似猛虎低吼。
徐令闻生怕这老祖宗会将他活剐生吞,赶紧领头带路。
眼看晚辈肯他的听话,徐应山又以慈祥语气说道:“令闻,以后别交那些不干不净的朋友,省的给你惹是生非。”
想到被他急眼痛骂的陈赦是兵部侍郎陈裕的长孙子,徐令闻心里哭笑不得,嘴上连声应是,力求给老祖宗留下一个对长辈唯命是从的好印象。
徐应山笑着摸了摸徐令闻的头,“等会回了府,我给你们做几道好菜,这回云游我可是学了不少名菜,咱老家的人可没这个口福喽。”
徐令闻连忙赔笑,心里啧啧称奇,这可是他头一回见家中爷爷辈偶有提起的老祖宗。
行踪飘忽不定,杀人易如反掌,心性阴晴不定,素爱亲自下厨,那些常在家族里听到的传言居然无半点水分!
可是老祖宗入京究竟是为何?
整日游手好闲的徐令闻自是一头雾水。
而在殿中恍惚了片刻的徐恺之明白了,此为潜龙在渊,稍有不慎,则跌万丈深渊;过此难关,则可将姚家取而代之!
…… 皇帝与淮南王、海康王一路步行至元和殿,路上聊了不少兄弟之间才有的家常话题。
入了元和殿,皇帝才提起昨日国师在万寿宫中传达的天意。
姚修诚忧心道:“洛水长临一带都是残兵败将,让他们据关固守还有点用处,主动出击,恐怕得不偿失……恕臣愚笨,这天界到底是何居心?”
姚修睿感叹道:“皇上身负天命,天意难违呀。”
盛夏的日光照得他们脸面发热,身子却是感到了阵阵寒意。
寒意由心而生,心又为天意所动。
同光无奈一笑,若是不照着天意行事,想必反攻剑门之事也会胎死腹中。
上天杀一个即将离京的凡夫俗子,轻而易举。
“丹青,当年淮南王海康王能驰援御驾已是不易,这回又该如何说动他们?”
吃完佳肴的赵丹青又在细细品味宫里带出来的琼浆玉液,满脸陶醉。
直至姚修能以指敲桌,他才再度开口:“帝王之家最无情,兄弟阋墙,宫闱惨变,哪个不是为了子孙后代争得头破血流。”
虽是只言片语,姚修能就已知晓其中意味。
为表感谢,帝王再斟一酒。
“修诚修睿,世袭罔替换取二位藩王出兵北上,驰援洛水长临,可乎?”
料到皇帝会让他们出兵,但没想到开出的价码会如此之高。
世袭罔替,若子孙不犯下谋逆大罪,则可以享受世代福泽。
此等恩惠,唯兄长能施之也!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同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朕明日就下一道明旨,将你们的世袭罔替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