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骨头说话,不需要嘴(1/2)
九十九道青光贯穿天地,仿佛将苍穹都撕开了一道道不愈的伤口。
这惊世骇俗的景象,终于让紫禁城内那位高坐龙椅的天子明白,他所倚仗的净典司,不过是一群面对滔天民意时束手无策的庸犬。
他们非但没能“净化”
那股源自麦城的青金之气,反而像一瓢滚油,彻底浇沸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民心。
龙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每一本都透着惊恐与无力。
帝王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挥开所有奏章,密召国师入殿。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眸却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老者。
他躬身立于殿下,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国师,朕的江山,快要被一个千年前的亡魂给搅翻了。”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你可有万全之策?”
国师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掐算片刻,缓缓抬眼,声音沙哑如古钟:“陛下,青金之气源于地脉,根植人心。
欲除此患,需行雷霆手段,斩草除根。
臣有一法,名为‘镇龙桩’,此桩以玄铁铸就,上刻灭魂符文,共计一百零八根。
只需将其打入麦城旧址的地脉节点,便可钉死地气,斩断那青金之源。
只是……”
“只是什么?”
“此法……有伤天和,恐断龙脉。”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旋即被狠厉取代:“断了也比江山易主强!
就这么办!
立刻去办!”
当夜,一支由禁军护卫的施工队便秘密开赴了麦城旧址。
月黑风高,曾经的古战场上阴风怒号。
士兵们面色肃然,在国师亲自标定的位置上立起一根根粗如儿臂的玄铁桩。
领头的都尉一声令下,壮硕的军士抡起巨锤,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咚!”
“咚!”
“咚!”
铁桩一寸寸地没入冻土,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的记忆与灵魂一同钉死。
然而,就在最深的一根刚刚打入三尺之时,异变陡生!
地面开始轻微地颤抖,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紧接着,泥土翻涌,无数闪烁着青金色泽的藤蔓破土而出,它们坚韧如钢索,带着一股蛮横而愤怒的力量,死死缠住了那一百零八根镇龙桩。
藤蔓越缠越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
声。
士兵们惊恐地后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重逾千斤的铁桩,竟被藤蔓硬生生地从地里一寸寸拔了出来!
拉扯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铁桩与土石摩擦,迸射出点点火星。
最终,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巨响,所有镇龙桩都被扔在了一旁,狼狈不堪。
那些青金藤蔓并未追击,而是缓缓缩回地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晨光熹微,当闻讯赶来的当地百姓看到这片狼藉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当一位眼尖的老人走近那些铁桩时,更是发出了惊骇的呼声。
只见每一根铁桩的桩头,都被硬生生嵌入了一块不规则的碎石碑。
这些石碑材质古朴,像是从某个巨大的整体上崩裂下来的。
人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碑取下,拼合在一起。
阳光下,残缺的碑文逐渐清晰,竟是一份名录——《麦城八百壮士名录》!
上面一个个姓名,正是史书上被斥为“叛将残部”
的将士。
人群中,一位名叫陈老三的汉子“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他双手抚摸着冰冷的碑文,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哭声撕心裂肺:“他们不是叛将……他们不是!
俺的祖爷爷就是这上面的人!
家里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是跟着关将军死战到底的汉军!”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的镇压彻底变成了点燃民怨的火把。
官府随即下达严令,严禁传播一切与青金、麦城相关的“谣言”
,凡有吟唱那首不知从何而起的《青金谣》者,一律以“惑乱民心”
论罪,枷号示众。
然而,禁令堵得住口,却堵不住风。
在遥远的北地边塞,戍卒们夜间巡逻时,总能听见荒原的风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吟诵。
那声音苍凉而悲壮,仿佛有无数英魂在同声歌唱。
有胆大的士卒凑近细听,惊骇地发现,那竟是军中人人会唱的《忠魂引》!
更诡异的是,风中吟唱的,是早已失传的最后三段!
那三段词,讲述的正是孤城血战,以身殉国的壮烈。
一个戍卒偷偷用炭笔记下曲调,托人传回家乡。
奇异的是,村里的孩童们仿佛天生就会,听过一遍便能完整复唱。
一位正在织布的老妇人,听着孙儿的歌声,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一边哼,一边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补全了曲调中几句缺失的词句。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深藏在地脉之中,老长老最后一缕残念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记忆,从来不是刻在竹简上的文字,而是刻在血脉里的回响。”
朝廷的围剿愈发疯狂。
在文风鼎盛的江南,一队官兵奉命查封了一座私藏麦城残碑的古旧祠堂。
领兵的校尉是个杀伐果断的年轻人,他一脚踹开祠堂大门,下令将那些刻着陌生名字的牌位尽数砸毁。
一个士兵刚刚举起铁锤,正要砸向正中的一块牌位,忽见祠堂的横梁之上,积攒了数百年的灰尘竟簌簌落下。
那灰尘并未四散,而是在空中诡异地凝聚、流转,最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聚成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尔敢动骨?”
校尉心头一凛,只当是妖人作祟,厉声喝道:“装神弄鬼!”
他亲自拔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寒光闪烁,朝着那块核心牌位猛劈过去。
然而,就在锋利的刀锋即将触及牌位的一刹那,只听“铛”
的一声脆响,百炼精钢的佩刀竟从中断裂!
半截刀刃无力地飞出,插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嗡嗡作响。
校尉握着断柄,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然想起,幼时祖母曾抱着他,指着家中一尊蒙尘的木雕神像,一遍遍告诫:“娃儿要记住,关老爷面前,刀要低头,人要直腰。”
当夜,这位校尉遣散了手下,悄悄将祠堂里被捕的一位白发老者放了。
回到家中,他点上灯,找出那尊被遗忘在角落多年的木雕关公,用最干净的布,一点一点,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恭恭敬敬地请回了正堂。
第二天清晨,江南小城的许多户人家门前,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块新刻的木牌。
木牌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简洁而古朴的纹样——一枚青金色的藤蔓印记。
远在麦城旧址,作为这一切源头的关兴,也察觉到了这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他感到,人们的信仰正在从最初的“祈求神迹显化”
,转变为一种更为坚韧的“人心自守”
。
他们不再仅仅是朝拜者,更开始成为守护者。
于是,他将自己最后残余的意志,如烟雾般散开,悄然注入到那些散落在九州各地的、从镇龙桩上脱落的无名碑碎片中。
他赋予了这些碎片一种特殊的能力——“共鸣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