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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门未闭,火不熄(1/2)

关兴并未睁眼。

晨曦的微光穿不透层层叠叠的阴云,只是将这片死寂的雪原染上了一层铅灰。

那座麦城的虚影,在风中飘摇得愈发厉害,城头残旗上的“汉寿亭侯”

四字,像是随时都会被风雪磨去最后一丝痕迹。

关羽的身影依旧凝固,那只指向城门的手,既是引领,也是一道无声的拷问。

青龙偃月刀横于膝前,冰冷的刀锋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却将识海内的风暴映照得愈加清晰。

九十九代先祖的武道烙印,与其说是传承,不如说是一道道血誓凝成的枷锁,盘踞在他心神最深处。

每一道烙印都充满了不甘、愤怒与对“忠义”

二字的执念。

他们败了,败在了一个“义”

字上,败在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这股庞杂而沉重的意念洪流,此刻正疯狂冲击着关兴的灵台。

他忽然间彻悟了。

这城,不是幻象。

它也不是简单的记忆重现。

它是败亡之夜的天地哀鸣,是整个武道纪元在那一夜被斩断后,由天地法则强行抽离现实,凝固而成的一处“道之回响”



一个独立的、不断重复着终结的口袋维度。

它既是“武极门”

的试炼,更是其力量的源头——一个以失败和宿命为基石的巨大封印。

九十九代先祖,守的不是门,而是这座名为“宿命”

的囚笼。

不破此夜,他的“武行道”

便永远只是这轮回悲歌中的一缕杂音,纵然响彻一时,也终将被这永恒的终末所同化、吞噬。

风雪陡然加剧,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无数白色的怨魂在哭号。

青龙刀的刀身随之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应和着这天地的悲戚。

关兴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一个同样寒冷的冬夜。

那时他还年幼,母亲将他拥在怀中,炉火的光映着她忧伤的脸。

她告诉他,他的父亲,那位盖世英雄,并非力竭而败。

在走向麦城之前,他已通过种种迹象洞悉了东吴的杀局。

他不是不知,而是不愿退。

“你父亲的忠义,已经强大到足以撼动天道。”

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烙印在关兴的灵魂里,“所以,天道也用‘忠义’本身束缚住了他。

对他而言,退,则义有亏;死,则信得全。

那不是一场战败,孩儿,那是一场以身殉道的献祭。”

以身殉道…… 殉道…… 关兴的眼角微微抽动。

原来如此。

先祖们所执着的,并非胜利,而是用死亡来证明忠义的完美。

这是一种何等悲壮,又何等偏执的道!

而他立下的“武行道”

,求的不是轰轰烈烈的赴死,而是踏踏实实地活着!

活出一条前人未有之路!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再无一丝迷惘,只剩下如刀锋般的决然。

他站起身,这个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股撼动山岳般沉凝的力量。

“铮!”

一声清越的金鸣,他竟将青龙偃月刀的刀柄狠狠插入身前的雪地之中。

长刀矗立,如同一座界碑,划分了过去与未来。

他没有再看那座残城,而是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毫不犹豫地在左臂上划过。

鲜血涌出,却未滴落,而是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悬浮于他胸前的空气中。

他的双手开始结印,一道道繁复而古奥的法诀自指尖流淌而出。

那团精血随之变幻,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枚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符文。

这符文的形态逆反了所有他所知的祈天血誓,它不向上升腾,反而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志,向着脚下的大地沉去。

这不是向天立誓,而是向地立约!

“天道以死为证,我关兴不从!”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则之外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风雪之中。

“若武道必以殉节方得圆满,我便以存续破此僵局!”

“若忠义必以赴死方能成全,我便以胜绩开此新篇!”

他一字一顿,声如惊雷。

“我关兴,今日与大地立约——若武道必以死证,那我,便活着走出麦城!”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轰然震颤!

那柄插在雪地里的青龙刀发出一声震天龙吟,一股磅礴浩瀚的地脉龙气,竟从刀身与大地的连接处冲天而起,随后如百川归海般,尽数涌向关兴的脚下。

雪地之上,一条由血色光芒铺就的小径凭空出现,蜿蜒着,决绝地,延伸至那座残破的城门之内。

这条路,不是天给的,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关兴踏上了血光小径。

每向前一步,四周的景象便真实一分。

风雪的呼啸变成了惨烈的喊杀,空气中的寒意被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取代。

当他完全踏入城门的一刻,时空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拼接。

这里就是麦城,就是那场血战的最后一刻。

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冲天的火光将天空映成一片绝望的暗红。

刀中的九十九道先祖忠魂在疯狂咆哮,那股不甘的战意化作实质,几乎要冲出刀身,为他荡平眼前的一切。

“此劫,我一人走。”

关兴的意念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将所有躁动的忠魂尽数压制。

他不是来重复这场战争的。

他信步前行,踩过凝固的血泊与折断的兵刃,径直走向城池的中心。

在那里,火光最盛之处,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跪在尸山血海中的少年。

那是他自己。

是当年在关家祠堂,面对九十九座灵位,立下血誓,要重振门楣,要洗刷耻辱的那个少年关兴。

此刻,他正抬着头,仰望着被烈焰染红的天空, 关兴明白了,这是“宿身之劫”

,是昔日执念的具现化。

这是他“武行道”

上最大的心魔。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去开解。

他只是走到那少年身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那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之中。

关兴高举长刀过顶,动作却轻柔得如同拂去尘埃。

他用那锋锐无匹的刀尖,轻轻地点在了少年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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