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投笔从戎赴东海(1/2)
“我的儿…”
老母眼圈泛红,“这才安稳几日?
这院子才捂热呼,东海那地方,刀兵无眼,海匪凶狠…”
她没说下去,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刘氏沉默片刻,拉着小儿的手紧了紧,才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与不解:“玉若公主掌着皇城重建,体恤我等低阶官吏清贫,费尽心力才拨下这百十间小院。”
“让我们这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也能在皇城屋檐下,有个遮风挡雨、安顿妻儿的地方。”
“这日子…刚摸着点儿安稳的边,你…怎么就要往那风口浪尖上钻?”
她的目光,扫过女儿未写完的描红,掠过角落晾晒的丈夫洗得发白的官袍,最终停在院墙外那片属于皇城的天空。
安稳,来之不易。
王平看着妻子眼中的忧惧与不舍,看着母亲欲落的泪,看着老父沉默的脸,胸膛却挺直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与女儿并肩,指着远处那灯火辉煌、威严肃穆的皇城轮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爹,娘,惠娘,正是有了这个小院,有了这块在皇城落下的根,我才更要去东海!”
他看向愕然的家人,继续道:“从前我们在外城赁住,逼仄阴暗,爹娘多病,惠娘日夜操劳,孩子连玩耍的地方都没有,我每每下值归家,心中总是憋闷。”
“那时候,皇城对我们这些小吏来说,就是天上的仙宫!
做梦也不敢想能住在内三城!”
“是陛下圣明,是玉若公主慧心仁德,是青阳侯…”
他说到张远时,眼中闪过一丝热切,“是他们不惜得罪勋贵世家,推动重建,把那些豪族大宅拆了,建起这万千小院,才让我们这样的小吏、寒门,也能在皇城之中挺直腰板做人!”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豪情:“这院子不仅是砖瓦,它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底气!”
“它告诉我,这大秦不会忘了给踏实做事的小民一个活路!”
“如今,镇海卫初立,正是用人之际。
我王平,一介微末书吏,不通武功上不了阵,但管钱粮、理文书,跑腿联络正是本职。”
“守着这个小院,心里安稳了,可这安稳背后,是无数将士在边海浴血搏杀,是朝廷顶着天大压力在支撑!
我不能只守着这点安稳沾沾自喜。”
他看向儿子懵懂的眼睛,又看向女儿稚嫩的脸庞:“孩子们在这皇城的小院里长大,将来总要有前程。”
“我去了东海,拼上这一程,既是报这皇城安身之恩,也是为孩子们搏个前程!
若能在镇海军中立足,或许将来,他们能站在比我们更高的地方看这皇城,看这大秦!”
老父王老栓浑浊的目光在王平激越的脸上停留良久,手中的核桃重新捻动起来,最终化成长长一叹,随即又重重地点头,声音沉稳有力:“去吧,平儿!
说得好!
这皇城不是一日建成的,这煌煌大秦,也非一日之功!”
“是要无数如你我般的小人物踏实付出,一步一个脚印筑起来的!
爹娘身体还硬朗,惠娘持家有道,你在外面…放手去干,莫要有后顾之忧!
家里这盏灯,给你留着!”
刘氏抹了把眼角,红着眼眶走到王平身边,没说话,只默默地将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厚实棉袍迭好,塞进他臂弯里。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王平这个小院子里的决断与托付,如同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
很快,“礼部小吏王平为报皇城安家之恩,投身东海镇海卫”
的故事,像长了翅膀般传开。
这平凡而炽热的抉择,直击人心最柔软也最热血的地方。
它不再是权贵豪门的盛宴,而是每一个挣扎求存、又渴望有所作为的普通人,对这个“新大秦”
最深沉的认同与回馈!
几乎是同时,这股熊熊燃烧的平民报国之心被瞬间点燃,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喷涌而出。
数十位以太学监生、礼部年轻官员、皇城书院热血学子为主体的青年才俊,竟联名上奏!
他们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却只有一个简单而铿锵的要求: “请准东行!
不求高官厚禄,愿以胸中所学,文墨之道,襄助镇海军,教化海疆,抚慰军民,为大秦东海新土,尽一己绵薄之力!”
字里行间,跃动着的正是王平那句“这皇城不是一日建成,这大秦也不是一日建成,需要无数人去付出”
的精神!
他们不甘心只在繁华皇城清谈读书,要在更广阔、更需要他们的边地燃烧青春。
一时间,“投笔从戎赴东海”
的浪潮,压过了勋贵子弟对镇海卫军职的争夺。
这股源自基层、发自肺腑的请命洪流,展现了大秦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生机。
然而,这份热情澎湃的东海请愿书尚未抵至御案,一份盖着礼部鲜红大印、由尚书王安之亲自签发的征召令,已分别送达这数十位青年精英的手中。
征召令并非指向波涛汹涌的东海,而是—— “兹有文渊阁大学士季云堂,奉诏出使梁洲。
为彰我大秦天威文教,特征召尔等随行。”
“着令尔等速整行装,精研佛法经要,三日后,随副使、青阳侯张远大人,启程赴梁!”
梁洲!
那个传说中佛光万丈,要与大秦一较高下的神秘佛国!
看着手中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命令,年轻的官员、监生、学子们面面相觑,随即眼中燃起另一种更为激烈、更为复杂的火焰。
东海烽火固然令人向往,但梁洲…那是另一个层面的较量!
代表着大秦文脉的最前线!
能与青阳侯同行?
能与季大学士共事?
能与那佛国论道?
一纸调令,非但没有冷却他们的热情,反而将胸中的火焰猛地拔高到一个全新的战场!
一场名为“论佛”
的文道交锋,已在无形中点燃了引信。
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位奉旨副使、声威已达鼎盛的青阳侯。
张远!
皇城书院。
广济堂。
朝霞初透,晨钟回荡于巍峨皇城。
广济堂,皇城书院的核心殿堂之一,占地千亩。
此刻,庄严肃穆到了极致。
殿门大开,内外甲士肃立如林,气机凝练。
殿内空间极为开阔,穹顶之高,足以容纳佛像金身,采光极佳。
晨光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棂斜射而入,在打磨如镜的墨玉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息。
古老典籍的墨香、佛门特有的檀香、儒生士子衣襟上的兰桂之香,以及来自武者身上淡淡的皮革与铁血气息。
数百人列坐其中,却几无声息,仿佛连呼吸都压到了最轻。
大学士季云堂端坐中央主位,面容清癯,目光深邃如渊,宽大的儒袍尽显文宗气度。
其左侧是儒道大宗师、皇城书院山长张横渠,须发皆白,面色红润。
身着简朴的麻布宽袍,眼神却清澈如赤子,周身道韵流转,虽不刻意散发,却让靠近的修行者感到心神安宁。
右侧则空着一个位置,是为副使青阳侯张远所留。
数十位大秦儒道宗师依品阶落座,个个气度俨然,有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沉稳内敛的中年人,更有几位锐气初露的青年才俊。
其后是数百皇城书院及各地选调而来的儒生士子,手捧经卷,神情专注而带着一丝激动。
他们代表着大秦的文化底蕴与话语权核心。
右侧区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列。
一列是数十位从梁原域“请来”
的高僧。
他们多为佛门在梁原域的核心人物,衣着华贵的袈裟,手持金光灿灿的法器,如禅杖、锡杖、金钵,神色中带着警惕、倨傲与一丝不易察净慈觉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