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舟的囚徒(1/2)
冰冷。
这是林凯意识恢复后的第一个,也是最强烈的感受。
不是来自体表的温度,而是源自灵魂深处。
金属座椅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入皮肤,固定身体的束带紧勒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束缚的滞涩感。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金属冷却剂的混合气味,干燥、洁净,却毫无生机。
引擎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大野兽在腹腔深处的闷响,均匀而压抑,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
视野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片柔和而冷调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白色光源,从光滑如镜的金属车顶均匀洒下。
光线照亮了车厢内部——与其说是车厢,不如说是一个移动的、高度密封的金属囚笼。
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是某种哑光的、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合金板材,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螺栓或接缝。
除了他身下这张冰冷的座椅和对面的灰衣男人,只有几块嵌入墙壁的屏幕,此刻正无声地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跳动的数字和不断刷新的代码流。
灰衣男人依旧如同岩石般坐在他对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但林凯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如同实质的、带着高度戒备的注意力,如同无形的探针,始终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紧握的右手。
林凯下意识地收紧手指。
掌心传来温润而坚定的触感。
那颗橡果,正静静地躺在他手中,散发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柔和金光。
这光芒在冰冷死寂的车厢里,如同唯一温暖的星火,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也缓慢地、一丝丝地滋养着他枯竭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正从掌心渗入,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修复着被赛琳娜那惊天一击几乎抽干的脉络。
他的左手,则紧紧攥着那支箭羽消失、箭尖黯淡的金箭。
冰冷的金属箭杆紧贴着手心,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沉重过往的冰凉触感。
它是凯尔存在过的证明,也是赛琳娜燃烧殆尽的墓碑。
“我们到了。”
副驾驶位传来“零号”
那冰冷、毫无起伏的金属质声音。
话音刚落,平稳行驶的车辆没有任何减速的征兆,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低沉震动,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紧接着,车身似乎开始下沉,微微倾斜。
引擎的嗡鸣声变得更加沉闷,像是进入了某种地下通道。
几分钟后,轻微的震动和下沉感消失,车辆稳稳停住。
“咔哒。”
一声轻响,后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外面并非预想中的地下停车场,而是一条宽阔、明亮得刺眼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地面、拱形的顶部,全部由那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哑光合金构成,浑然一体。
顶部的光源不再是车厢里的柔和白光,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排列的冷白色led灯点,密集得令人目眩,将整个通道照射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消毒水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温度恒定得如同恒温箱。
通道笔直延伸,看不到尽头。
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窗口和标识的金属门紧闭着。
门体光滑如镜,只在门框边缘嵌着细小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指示灯。
这里……没有生气。
只有冰冷的秩序和绝对的掌控感。
像一座巨大的、精密运转的金属坟墓。
灰衣男人率先起身,动作依旧迅捷无声。
他走到林凯座椅旁,按下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束缚的束带“嗤”
地一声自动收回。
“能走吗?”
灰衣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第一次对林凯开口。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但那份冰冷的审视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评估?
也许是刚才在病房里被橡果力量逼退的经历,让他对这个看似虚弱的“目标”
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忌惮。
林凯没有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闷痛和身体的虚弱感,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左手紧紧攥着冰冷的金箭,右手死死握着散发微光的橡果,那金光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波动,给予他一丝支撑的力量。
他拒绝了灰衣男人伸出的手,倔强地、一步一顿地走下了冰冷的车厢,踏入了这条如同通往异世界的金属通道。
脚底传来合金地板坚硬冰冷的触感。
通道里的空气似乎更加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寒意。
“零号”
已经站在通道前方,背对着他们,瘦削的身影在冷白刺目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等待着。
“跟上。”
“零号”
没有多余的话,迈步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回响。
灰衣男人如同沉默的影子,跟在林凯侧后方半步,保持着既能随时控制,又不至于过分压迫的距离。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始终锁定着林凯,尤其是他右手的微光。
林凯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和剧痛,努力跟上“零号”
的步伐。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跋涉在泥沼之中。
冰冷的金属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一模一样的、紧闭的金属门无声地滑过,只有门框上幽蓝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闪烁。
这压抑、冰冷、毫无生机的环境,与赛琳娜燃烧生命时那璀璨温暖的金光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绝望和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橡果,那温润的金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光芒微微明亮了一丝,一股更清晰的暖流涌入体内,稍稍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零号”
终于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门并无二致的金属门前停下。
这扇门同样光滑如镜,只是门框边缘的指示灯是恒定的幽绿色。
“零号”
将手掌按在门边一个不起眼的、微微凹陷的感应区上。
“嗡……”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但依旧充斥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墙壁、天花板、地板,依旧是那种哑光的合金。
房间中央,是一张造型奇特、符合人体工学的金属躺椅,连接着许多复杂的线路和传感器接口。
旁边摆放着各种闪烁着指示灯、造型精密的仪器设备。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
与其说是医疗室,不如说更像……一个高级实验室的观察台。
“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