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狼群的归宿(1/2)
铁砧的骤停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奔流的溪水,让本就压抑的队伍瞬间凝固。
森林边缘的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着天光。
凯抱着艾拉猛地回头,疲惫的眼中瞬间闪过警惕;芬恩背着莉娅,吃力地稳住身形,茫然地看向后方那尊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熔岩般的巨大身影;莱恩的耳朵警觉地竖起,幽绿的兽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困惑的光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不安的呜咽。
唯有铁砧自己,如同被无形的巨锚定在了森林的入口。
他那覆盖着厚重面甲的头颅低垂着,猩红的目镜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熔炉火星,剧烈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他胸膛铠甲核心处那块精灵宝石骤然亮起的、充满痛苦挣扎的幽绿光芒!
铠甲深处,细微却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过载的“滋滋”
声不绝于耳,仿佛他钢铁的躯壳正承受着来自内部灵魂的剧烈撕扯!
森林深处传来的呼唤并未停止。
那古老、哀伤、带着精灵遗迹衰败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铁砧的意识核心。
它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化作了尖锐的、不容置疑的指令——归来!
守护!
履行那融入你钢铁与精魂的古老誓约!
遗迹在凋零!
精灵的荣光在消逝!
你是最后的守护者!
然而,每一次指令的冲击,都如同锋利的刻刀,狠狠剐蹭着他意识中另一幅鲜活的画面——凯染血却坚定的背影,莉娅苍白如纸的侧脸,芬恩背着莉娅时颤抖的双腿,莱恩肩胛绷带上刺目的暗红,艾拉在凯怀中沉睡的恬静,还有那些获救者们眼中麻木却依赖的光……这些画面,这些在绝境中交织的生命,这些以伤痕和信任铸就的羁绊,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那颗被精灵精魂和矮人意志共同占据的“心”
!
守护遗迹?
还是守护眼前这些需要他、信任他的同伴?
履行融入血脉的古老誓约?
还是坚守在生死边缘结下的、同样沉甸甸的崭新承诺?
两股力量,两种责任,在铁砧的意识深处激烈地碰撞、撕扯!
猩红的目镜光芒明灭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炸裂的星辰!
他覆盖着金属拳甲的左手死死按在核心宝石上,巨大的钢铁身躯因内部的剧烈冲突而微微颤抖,铠甲缝隙间发出的摩擦声更加刺耳,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
“铁砧?!”
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他从未见过铁砧如此剧烈的反应,那不仅仅是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的痛苦挣扎!
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悠长、苍凉、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如同冰冷的号角,骤然从幽影之森深处、距离他们不算太远的某个方向响起!
那嚎叫声中充满了威严、召唤,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莱恩的身体猛地绷紧!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瞬间放弃了警戒的姿态,猛地转向狼嚎传来的方向!
幽绿的兽瞳在昏暗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
狂喜!
敬畏!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乡情怯?!
“母亲!”
莱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幼崽呼唤般的短促呜咽!
那声音充满了野性的孺慕和激动!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踏前了一步,但随即,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不再是看向森林深处,而是……扫过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凯抱着艾拉,脸上带着对铁砧的担忧和尚未散尽的疲惫与血迹。
芬恩背着昏迷的莉娅,摇摇欲坠,脸上是力竭后的灰败和茫然。
铁砧那巨大的身影依旧在无声地颤抖、挣扎。
还有那些蜷缩在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的获救者…… 莱恩眼中的狂喜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痛苦的挣扎。
他那张覆盖着兽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污血和泥土、如同精钢铸就的利爪,又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肩胛处那崩裂的、依旧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森林深处,那威严的狼嚎声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切,仿佛在催促着迷途的孩子归家。
那是他血脉的源头,是他野性本能的归宿,是他“母亲”
——那头赋予他第二次生命、将他从濒死边缘叼回狼群的巨狼的呼唤!
然而……眼前呢?
莱恩的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压抑的呜咽。
他想起了幽暗森林里被毒藤困住、奄奄一息时,是凯和莉娅斩断藤蔓,将他拖了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重伤昏迷时,是芬恩忍着恶臭,用那些苦涩的草药汁液一遍遍涂抹他的伤口,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他想起了每一次战斗,凯挡在最前方时那决绝的背影,铁砧那如同山岳般守护在侧翼的沉默,莉娅指尖亮起的、庇护所有人的魔法光辉…… 这里,这群在绝境中相遇、在血与火中并肩的个体,早已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他们是……新的族群!
是他野性本能中认可的、愿意以利爪和生命去守护的家人!
归家的呼唤与守护新族的责任,如同两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着莱恩那颗野性的心!
他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幽绿的兽瞳在森林深处的黑暗和眼前疲惫的同伴之间痛苦地来回扫视。
那声充满孺慕的“母亲”
呼唤,终究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了一声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呜咽。
仿佛是被莱恩的痛苦挣扎所触动,又或是内部那撕裂灵魂的风暴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铁砧那一直剧烈颤抖的庞大身躯,猛地一震!
覆盖着厚重面甲的头颅,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仿佛要挣脱万钧重压的沉重感,缓缓抬起!
猩红的目镜光芒不再疯狂闪烁,而是稳定地亮起!
那光芒依旧冰冷,却多了一种穿透迷雾般的澄澈与决绝!
他胸膛核心处那块精灵宝石散发的幽绿光芒并未熄灭,反而被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韧的暗金色泽所覆盖、调和!
那是矮人熔炉意志的辉光!
“吼——!”
一声低沉、厚重、如同地底熔岩奔涌般的咆哮,从铁砧那金属的胸腔中爆发出来!
不再是痛苦的嘶鸣,而是斩断一切犹豫、做出最终抉择的宣告!
他巨大的、覆盖着金属拳甲的左手,依旧按在核心宝石上,但不再是痛苦的紧握,而是一种稳固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姿态!
他猛地抬起那只持握着巨大战锤的右臂!
嗡——!
一道凝练的、散发着古老精灵气息的翠绿色能量流,如同被强行剥离的藤蔓,猛地从他核心宝石中激射而出!
那能量流并未消散,而是在铁砧强大意志的引导下,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他面前虚空中飞快地勾勒、凝聚!
转瞬之间,一个巴掌大小、由纯粹翠绿能量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精灵符文悬浮在空中!
符文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精灵精魂之火在跳动!
整个符文散发着与森林深处呼唤同源、却更加纯净、更加稳定的守护意志!
铁砧覆盖着金属拳甲的左手猛地一挥,那枚凝聚着他部分精灵精魂与守护誓约的翠绿符文,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幽影之森深处!
消失在那片呼唤他的黑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铁砧那庞大的身躯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虽然铠甲依旧伤痕累累,虽然核心宝石的光芒略显黯淡,但那股源自灵魂的剧烈撕扯感已然消失。
猩红的目镜光芒稳定地扫过凯、芬恩、莱恩,最后落在昏迷的莉娅身上。
“守护……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