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还冒着淡淡的白烟，风一吹便卷成细碎的尘，在空中飘了几圈又落回焦黑的地面上。

颜洛汐坐在石室出口的台阶上，腿像被抽去了筋骨，动一下都费力。

轩辕凌蹲在她身旁，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片熄灭的核心区域。

慕容尘靠在断裂的残碑边，指尖沾着干涸的血迹，缓缓抹过唇角。

他没说话，只是将半空中的水囊递了过去。

颜洛汐抬眼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味道。

小灵蜷在她怀里，呼吸平稳了些，脸颊不再滚烫，掌心那道裂痕也已结痂。

她低头看着孩子的脸，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心。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就这样停下，再也不往前走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袍的探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墟，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殿下……有消息……南溟方向，昨夜三更，数艘黑船离岸，船上全是戴面具的人，往葬雾岛去了！”

空气仿佛凝住了一瞬。

轩辕凌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慕容尘缓缓站直身子，指节抵着岩壁，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有人逃了？”

“不止是逃。”

探子喘着气，“他们带走了核心碎片残渣，还有……还有那个阵盘的底座。

属下亲眼看见他们在海边点燃符火，召出了暗流引路。”

颜洛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的疲惫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冷光。

“原来那点微光不是错觉。”

她低声说。

轩辕凌侧身看她：“你要追？”

她没立刻回答。

怀里的小灵动了动，眉头轻皱，像是梦中仍感知到什么。

她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指腹摩挲着他发烫的耳垂。

片刻后，她开口，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落下：“如果现在不管，将来烧起来的火，会把所有人都吞进去。”

“可你已经没了系统。”

轩辕凌盯着她，“没有回溯，没有具现，连洞察都不能用。

你还拿什么去拼？”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那里曾经浮现出玉匣的光影，如今只剩一道浅淡的印记，像旧伤疤。

“以前我总想着靠它活下来。”

她说，“但现在我知道，有些事不是靠金手指才能做。

是我该自己走的时候了。”

慕容尘忽然笑了下，嗓音沙哑：“这话要是早几年听，我还以为你在演戏。”

“我也以为自己在演。”

她慢慢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发软，但终究站稳了，“可演着演着，就成了真的。”

轩辕凌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佩剑，递到她面前。

“这把剑陪我十年，斩过叛臣，劈过敌首。”

他说，“现在给你。

不是因为你需要它，而是我想让它跟着你。”

她没推辞，伸手接过。

剑柄冰凉，纹路深陷，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慕容尘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懒洋洋道：“既然你们都不打算活着回来，我也不好意思独善其身。

反正朝廷那边早就当我死了。”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多问一句。

探子连忙补充：“海边有艘快船，是我们提前备下的，藏在暗湾礁石后，补给还能撑十天。”

“够了。”

颜洛汐抱着小灵转身，“走。”

一行人穿过坍塌的通道，踏上外层荒原。

天色灰蒙，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远处海岸线模糊在雾里，一艘孤舟静静停泊在隐蔽的浅湾，船帆未扬，绳索垂入水中。

登船时，轩辕凌先跳上去，转身将她扶上来。

她脚下一滑，差点踩空，是他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慕容尘最后一个上船，反手割断缆绳，木船缓缓离岸。

海面平静得诡异，水波不兴，只有船头划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

颜洛汐坐在船尾，将小灵安置在铺了厚毯的角落，盖上一件披风。

孩子依旧昏睡，呼吸浅而匀，额头上渗出细汗。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温度，收回手时，指尖微微发颤。

“他会醒。”

轩辕凌站在她身后，声音低缓，“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使命。”

她点点头，没回头。

慕容尘走到船头，望着前方茫茫海域，忽然道：“葬雾岛不在任何舆图上，靠的是一种逆向星轨定位。

若不是那些人用了古法引航，我们根本找不到。”

“你知道怎么走？”

她问。

“我记得一点。”

他眯起眼，“我师父死前说过，南溟之外，有岛藏于‘雾眼’之中。

只有月亏之夜，海流倒行，才能看见岛影。”

“那今晚就是机会。”

“所以不能慢。”

他转过身，看向她，“一旦进雾区，就不能回头。

船会失舵，人会迷神，连方向都会错乱。”

她站起身，走到船舷边，望向海平线。

晨雾渐浓，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叶孤舟。

“那就别回头。”

她说。

轩辕凌开始检查船上的物资：干粮、水囊、火折、备用桨。

他在箱底翻出一块青铜罗盘，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指针微微晃动，却不指向南北。

“这是……”

“古航海仪。”

慕容尘接过看了一眼，“能感应灵脉流向。

只要黑暗残余还在岛上维持阵法，它就能带我们过去。”

“前提是它不停摆。”

“那就祈祷它比我们活得久。”

颜洛汐从包袱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是之前从石室带出的残页，上面画着一段断裂的符号线条。

她将纸摊开在膝上，用炭笔一点点描摹，试图还原完整阵图。

小灵忽然在梦中哼了一声，手指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