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我爱的人(1/2)
二十八号清晨,空气凛冽,带着冬日特有的、刮骨的寒意。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片寂静的陵园。
徐晚州墓园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松柏苍翠依旧,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萧索。
车停在墓园入口不远处。
夏禹先下车,手中拿着雨伞。
唐清浅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大衣。
她沉默地下车,目光越过夏禹,投向墓园深处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路径,眼神复杂难辨。
夏禹没有多言,只是从后座捧出一束精心包裹的白色山茶花。
花朵饱满,花瓣边缘带着晨露般的湿润,在灰暗的天色下,那纯粹的白色显得格外圣洁,也格外脆弱。
清冽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穿透寒意的生命力。
唐清浅的目光被那束白花攫住,微微一凝。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凉包装纸的瞬间,却停顿了。
她没有接过,而是顺着花束向上,摸索着找寻到了夏禹捧花的手。
几乎是同时,夏禹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温暖的掌心,稳稳地盖在了她微凉的手背上。
这无声的、带着支撑力量的触碰,仿佛给了她一丝力气。
花束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的不仅是素雅的芬芳,更是无法言说的、压在心头的千钧重量。
“走吧”
。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两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沉默地向上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越接近父亲的安息之地,唐清浅的脚步就越发沉重,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夏禹始终落后她半步,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没有试图安慰,只是用存在感给予支撑。
终于,转过一丛高大的冬青,视野豁然开朗。
徐晚州的墓碑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坡地上,位置清幽,视野开阔。
然而,墓碑前,已经静静地伫立着一个身影。
是唐婉容。
她同样一身黑衣,身形比上次见面时似乎清减了些,背脊挺得笔直,却不再是那种充满掌控欲的强硬姿态,反而透出一种刻意收敛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僵硬。
她手中也捧着一束花——同样纯白的山茶花。
只是她的那束,花朵似乎更小一些,枝叶带着点山野的气息,不若夏禹准备的温室花朵那般完美无瑕,却更显真实。
听到脚步声,唐婉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回头,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来面对接下来的时刻。
唐清浅的脚步停住了。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母女俩之间横亘着墓碑、岁月和难以消融的隔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山风呜咽着穿过松林。
夏禹安静地停在唐清浅侧后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两束相似却又不同的白山茶,最终落在唐婉容略显孤寂的背影上。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知道,这一步,只能由她们自己迈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得如同铅块。
终于,唐婉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精心修饰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憔悴和一夜未眠的痕迹。
当她看到唐清浅,看到她怀中那束同样洁白的花时,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微翕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女儿的脸,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小心翼翼的探寻,最终又仓促地垂下,仿佛怕自己的视线会灼伤对方。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束野生山茶花,指节用力到泛白。
那束花在她手中微微颤抖着。
唐清浅站在原地。
她的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最终落在了父亲墓碑上那张熟悉的、温和的笑脸上。
夏禹无声地向前一步,轻轻递上手中的花束。
这个动作打破了僵持的平衡,也给了唐清浅一个向前走的契机。
唐清浅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力量,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父亲的墓碑。
站在唐婉容身侧。
唐婉容的身体顿时僵硬得如同石雕。
她甚至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极小的一步,像是怕自己的存在会惊扰了女儿。
唐清浅没有看母亲。
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然后缓缓弯下腰,将夏禹递给她的那束温室山茶花,轻轻地、珍重地放在墓碑前,紧挨着基座。
唐婉容看着自己手中那束朴素的野山茶,又看看女儿放下的那束精致的花朵,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夏禹站在几步之外,像一个静默的观察者。
他看着唐婉容的挣扎,看着她几次想抬起手,想将花放下,却又迟疑地收回。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的花会被拒绝,害怕自己连靠近墓碑献花的资格都已被女儿剥夺。
就在这时,唐清浅低低的声音响起,像是对着墓碑诉说,又像是一种宣告:“爸,我和妈来看您了”
。
唐婉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依旧侧对着自己的女儿。
“靠着左边放...”
唐清浅的声音依旧很轻,仿佛自言自语,目光也依旧落在墓碑上,“...
阳光好一点...”
唐婉容的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女儿指出的那个位置,又看看女儿低垂的侧脸,瞬间明白了!
女儿不是拒绝她的花!
她是在告诉她...
父亲生前放花的小习惯!
她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隐晦地...
给她一个位置!
一个靠近亡夫、靠近女儿的位置!
“啪嗒”
一声,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从唐婉容眼中落下,砸在她手中的山茶花瓣上,花瓣轻轻颤动。
她不再犹豫。
用尽全身力气,她向前一步,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墓碑左侧,蹲下身。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束带着山野气息的白色山茶花,紧挨着女儿放下的那束花,放在了墓碑前徐晚州名字的左侧。
两束洁白的花,一束精致,一束天然,并排依偎在冰冷的墓碑前,如同两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冬日的阴霾和横亘多年的坚冰。
唐婉容蹲在那里,看着并排的两束花,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的背影,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失而复得的、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从喉咙深处溢出,不再是总裁办公室里的崩溃,而是一种带着深切痛悔和卑微感激的呜咽。
“晚州..
对不起..
是我..
是我错了..
我总是...
总想着让她按我的路走..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