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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犯天颜(1/2)

所谓摸龙须,张择端的意思是直接去找皇帝。

当年张择端是摸过龙须的,一幅江山破碎的农民起义图摆在了官家面前,官家非但没有恼怒,反倒是夸张择端画工不错。

其实官家心中十分不悦,但他更愿意看到张择端比他还要不悦,比他还要难受。

张择端想离开画院,他就偏偏不让张择端离开。

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可以这样,他也乐于这样,大概这便是钱财买不来的快乐,滔天的权势带来的快乐。

如今听闻,因为太子反对,因此取消打火队的决议尚未落实。

正好这会倒是个空当,说明官家也正在犹豫。

张择端跟着官家花了多年的画,以他的了解,依着官家的脾气秉性,这些除了书画之外的琐事,他从来懒得操心。

如今太子与朝臣之间产生了异议,他非常乐意看到这些大臣们接下来会找出什么样的理由,以及太子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他并不急于同意太子的谏言,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是天下的当家人,不如教他去历练历练。

这个节骨眼上,或许微微推波助澜,官家便会倾向于站在太子这一边了。

“这恐怕不是白日梦话,我们怎么能够见到官家?

你难道有办法?”

李真金慨然长叹。

张择端哪里还能见到官家?

自从离开宫廷画院,张择端再无缘见到天颜,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去见。

“我没有办法,可我知道一个人有办法。”

张择端说。

张择端没说出口,真金已经猜到了,这个人就是绣娘。

张择端随后带着真金又来到了细柳巷,敲开了冷花娘的院门。

徒弟阮玉儿立刻调笑说:“醋坛子又来喽!”

自从张择端来到打火队后,他每逢发了例钱便来看望绣娘,这次带个橙酿蟹,下次带点栗子糕,从不空手。

打火人没几个钱,这些已经算是最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不过上次来到这里遇见了官家,他一时冲动和绣娘吵了一架,之后便没有再来。

这次来,张择端有些羞愧和难堪,感觉面子拉不下来。

“来就来了,那么大声做什么。”

此时又传来绣娘的声音,这才见她从房内慢慢走了出来。

绣娘见真金也在,又问:“莫非是你们打火队又出了什么事情?”

张择端点了点头,朝真金使了个眼色。

“实不相瞒,这次前来叨扰绣娘,属实是万不得已,前日里和善坊大火,想必绣娘早就听闻了。

大火之后,朝中有人提议,要废除民间所有的打火队。”

“哦?

废除?

废除之后怎么办呢?”

绣娘又问。

“废除之后,但有火情,应该是由厢兵以及各级府兵灭火。”

真金又说。

“如此说来,以后便不需有打火队了。

不过这个我怎么能够帮得上你们呢,小娘子实在是不解。”

绣娘说。

“我们要见一个人。”

张择端这时插话说。

“你是说官家?”

“对。”

“我说呢,果然是无事不登门啊。”

阮玉儿笑着说,话里带着些讥讽。

张择端的脸蹭地一下红了,之后又说:“这件事情,只能你来帮忙,约官家一面,若是时机成熟,我们会在巷外等着官家,当面向官家进言。”

“若是想见官家,你应该有的是办法。

不如托画院的人呈上一幅画,见了张正道的画,想必官家会想见你一面吧。”

张择端犹豫了许久,又说:“我当时离开画院,像只过街老鼠,恐怕画院里没有人会再想见我了吧。”

听了这话,绣娘不忍再揭张择端的伤疤,思量了一会之后又说:“好,我答应你们,想办法约来官家一面。”

真金十分惊喜,当下行了个礼说:“如此,多谢绣娘了,以后但有差使,我们打火队众兄弟在所不辞。”

“如此说来,倒还真有一件差事。”

“什么差事?”

绣娘没有开口,自然地看向了张择端。

真金会意,悄悄在张择端耳边说:“张大哥,这下要靠你了。

兄弟我先回了,不要坏了我们的事啊。”

说完之后,真金又对绣娘行礼告辞了。

院子里只剩下张择端和绣娘两个人,空气之中透着静谧。

阮玉儿在案上摆放了简单的饭食,太阳也十分懂事,倏地一下落了下去。

月光如洗,悄然洒落在古朴的院落之中,每一寸砖石都镀上了柔和而神秘的银辉。

“不知道留我下来,要我做什么?”

张择端问道。

万物静默,唯有张择端与绣娘的身影,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鲜明。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绣娘轻启朱唇,略带讥讽。

“真心不知。”

绣娘不同张择端计较,转而又说:“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白天太阳总是那么亮,心里要是藏着什么东西,总不好拿出来,现在天黑了,你心中藏着什么秘密,说说吧。

我不想你有事情瞒着我。”

绣娘的目光深邃,静静地望着张择端,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幽暗角落。

张择端闻言,身形微颤,那双握惯了画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让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是个罪人,害了太多的人命。

这双手早就不是画画的手了,现在它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

说到此处,张择端微微叹了口气。

绣娘闻言,有些惊讶:“你是什么意思?”

“宫廷画院里,我曾一时失手,引发了那场不该有的火灾,烧毁了无数珍贵的画作,也害了好几条人命,他们都是我昔日的同僚啊。

后来,外人都只知道我是被逐出了画院,但不知道的是,我是个杀人凶手……”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中不禁夹杂了一丝苦涩与悔恨。

绣娘在一旁细细听着,许久没有回话,她的心里也有些震惊。

“我曾经想过死,可是没有死成。

我不该活成一个废人,可我总觉得活不成一个完人。”

张择端的眼眶红了,他别过头去,不想让绣娘看到眼泪落下。

“所以,你说要赎罪,所以才去了打火队。”

绣娘又说。

“赎罪,我活着唯一的意义恐怕就是赎罪了吧。”

张择端回答道。

绣娘静静地听着,她的眼中没有责备,待张择端说完,她上前拉住了张择端的手,轻轻开口:“不怪你。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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