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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烬骨燃九州(1/5)

脊椎贯入颅骨的瞬间,时间失去了意义。

先是绝对的死寂。

烛龙巨大的颅骨如同吞没一切的深渊,连烽火燃烧的爆裂声都被吸噬干净。

萧烬的青铜臂骨还保持着前刺的姿态,嵌在第七节椎骨上的帅印却先一步活了过来。

那方冰冷的金属骤然滚烫,印底八个血字——“吾骨为烬,焚此九州”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神魂!

“呃啊——!”

不是一声惨叫,是三百声、三千声!

三百世轮回累积的焚城之痛,被这枚帅印彻底点燃、引爆!

火焰不再是身外的劫难,它们从每一寸骨髓深处喷涌而出,烧灼着早已不存在的血肉,炙烤着残存的意识。

眼前不再是刑堂龙脑的幽暗景象,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赤红与焦黑吞没。

**永昌三年,腊月二十三,子时三刻。

帝京刑部证骨库,大雪盈尺。

** 刺骨的寒风裹着雪粒子,砸在裸露的青石地上,发出细碎又密集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铁锈味。

巨大的青铜火盆在库房四角熊熊燃烧,跳动的火光非但不能驱散寒意,反而将墙壁上悬挂的各种狰狞刑具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地狱里张牙舞爪的恶鬼。

库房中央,矗立着一座玄黑石台。

石台被反复冲刷,却仍沁着一层洗不净的暗褐色,那是无数罪囚骨血浸透的颜色。

石台上,跪着一个人。

一身残破的赤鳞战甲勉强挂在身上,甲叶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痂。

一头灰白相间的乱发被血污黏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下颌线条绷紧如铁。

正是萧烬的父亲,曾经的北境柱石,镇北大将军——萧凛。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战旗,哪怕双臂被碗口粗的寒铁锁链牢牢缚在身后,锁链深深嵌入皮肉,勒得骨节发白。

石台对面,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蟒袍玉带,身形挺拔,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锥,正是刘昶。

他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托盘,托盘上覆盖着明黄的绸缎。

“萧凛,”

刘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声,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陛下天恩浩荡,念你半生戍边,赐你……全尸,留你萧氏一点血脉不绝。”

萧凛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悲怆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目光扫过刘昶手中的托盘,落在那明黄绸缎微微凸起的轮廓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全尸?”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用我萧氏世代忠骨,去补那窃国之玺的缺角?

刘昶,你们刘家的江山,是靠多少忠魂的白骨和冤屈垫起来的?”

刘昶眼神骤然一厉,寒光迸射:“放肆!

死到临头,还敢污蔑天家!

陛下的玉玺,乃天命所归!

你萧凛私通北狄,意图谋反,铁证如山!

若非陛下仁德……”

“仁德?”

萧凛猛地打断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苍凉的笑,笑声在空旷阴森的证骨库里回荡,比外面的风雪更冷,“好一个仁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萧凛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无愧于大雍黎民!

唯独……”

他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愧对我妻温阮,愧对我儿烬儿!”

提到“烬儿”

二字时,他眼底那死寂的平静被瞬间撕裂,露出深不见底的痛楚。

刘昶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和也消失了,只剩下赤裸裸的阴鸷:“你的罪孽,自有史笔评判。

时辰已到,上路吧。

交出你的第七节‘天柱骨’,那是你萧家血脉承袭烽烟之力的本源,也是唯一能契合玉玺缺角的战骨!

陛下要它,是看得起你萧家!”

他猛地抬手,揭开了托盘上的明黄绸缎!

绸缎之下,并非什么刀斧刑具,而是一柄形制奇古的战刀。

刀身狭长,弧度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刃口却流转着一抹幽冷的蓝芒,仿佛凝聚着万载寒冰。

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皮革,已磨损得油亮。

更诡异的是,刀锷处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骨片,骨片上天然生成着细密繁复的赤金色纹路,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感。

“认得它吧?”

刘昶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断岳’!

你萧家祖传的镇族神兵,饮过无数北狄王酋之血!

今日,就用它,剜出你自己的‘天柱骨’,完成陛下最后的旨意!

这是你萧凛,最后能为大雍尽的忠!”

萧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柄“断岳”

刀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追忆,有痛惜,最终都化为一片燃烧的决绝。

他认得那刀锷上的骨片,那是他萧家某一代先祖,以自身蕴含烽烟之力的肋骨所铸,是“断岳”

力量的源泉之一,亦是萧家与烽烟之力紧密相连的象征。

“好…好一个‘尽忠’!”

萧凛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刀来!”

刘昶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那柄沉重的“断岳”

刀竟被他稳稳地掷出,精准地插在萧凛身前半尺的石台上!

刀身嗡鸣,蓝芒暴涨,寒气瞬间让石台表面凝结出一层薄霜,与萧凛身上残甲残留的烽火气息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响。

萧凛被锁链束缚的双臂无法抬起,他只能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用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肩头,一点点去够那近在咫尺的刀柄。

每一次挪动,锁链都深深陷入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鲜血顺着冰冷的铁链蜿蜒流下,滴落在黑色的石台上,迅速冻结成暗红的冰珠。

终于,他的肩膀触碰到了冰冷的刀柄。

那一瞬间,刀锷上先祖的骨片骤然亮起,赤金色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一股微弱却同源的气息顺着接触点流入萧凛残破的身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更像是一声来自血脉深处的悲鸣。

“嗬……”

萧凛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他猛地用肩头将刀柄压向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额角青筋暴突如蚯蚓。

刀尖,对准了他后背第七节脊椎的位置——天柱骨所在!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猛地刺破了证骨库死寂的绝望!

库房角落,一个巨大的、用来盛放剔骨污水的青铜缸阴影里,猛地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浑身沾满污泥和血水,小脸冻得青紫,唯有一双眼睛,燃着焚尽一切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死死瞪着石台的方向。

正是幼年的萧烬!

他不知何时藏身于此!

“烬儿!

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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