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极致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

无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

仿佛坠向传说中的九幽地狱。

萧烬紧紧抓住璇玑和月汐的手腕，三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抛落的石子，向着寂灭海渊的深处疾坠。

狂暴的水流撕扯着身体，重伤处的剧痛几乎让人昏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死死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怀中的“潮声贝”

碎片散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指向斜下方的某个方位，那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所在。

不知下坠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围的水压已经大到恐怖的程度，若非三人修为在身，且有能量护体，恐怕早已被压成肉泥。

但即便如此，璇玑和月汐也已经到了极限，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萧烬的情况稍好，混沌晶石自发地运转，抵消着部分可怕的水压，但那灰蓝色能量的消耗速度也快得惊人。

就在他感觉自己也要支撑不住时—— 那一直指向斜下方的碎片波动，忽然变得清晰和稳定了一瞬！

同时，下坠的速度莫名地开始减缓，仿佛撞入了一层相对粘稠、阻力更大的水层。

噗！

三人最终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覆盖着厚厚淤泥的物体之上，又向前翻滚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了下来。

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剧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经。

三人瘫在冰冷的黑暗中，剧烈地喘息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过了好半晌，萧烬才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依旧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但似乎已经到了海渊的底部。

水压依旧极大，但不再像下坠过程中那样疯狂增长。

怀中的碎片不再提供方向指引，只是微微发热，仿佛与周围环境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他尝试释放出一丝微弱的神识，却惊骇地发现，这里的海水似乎对神识有着极强的压制和吞噬作用，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身体周围不足数尺的距离！

眼睛更是彻底失去了作用。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璇玑…月汐…你们怎么样？”

萧烬的声音沙哑干涩，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我…我还好…”

旁边传来璇玑虚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月汐呢？”

萧烬心中一紧，刚才坠落过程中，他感觉月汐的气息最为微弱。

没有回应。

萧烬心中一沉，连忙循着气息摸索过去。

手指触碰到冰凉细腻的皮肤，是月汐的手臂，但一片冰冷，几乎感觉不到脉搏！

“月汐！”

萧烬低呼一声，连忙将她扶起，手掌抵住她的后心，不顾自身消耗，将一丝精纯的混沌晶石能量渡入她体内。

灰蓝色气流涌入，月汐冰冷的身体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气息终於恢复了一丝，但依旧非常虚弱。

鲛人虽然天生亲水，但体魄并非最强项，方才的坠落和可怕的水压，几乎夺走了她半条命。

璇玑也摸索着靠了过来，焦急地问道：“她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但很糟糕。”

萧烬沉声道，心情沉重。

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人失去行动能力，都是致命的。

他继续维持着能量输送，同时极力扩张着那被严重压制的神识，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死寂，依旧是死寂。

但渐渐地，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中，他感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脚下并非天然的海床，触感坚硬而规整，似乎铺着巨大的石板，虽然覆盖着厚厚的淤泥，依旧能感觉到人工雕琢的痕迹。

偶尔神识扫过，还能“看”

到一些坍塌了一半的、巨大石柱的轮廓，以及一些破碎的、风格古朴诡异的雕像残块。

这里…似乎是一片海底城市的遗迹？

而且，这片遗迹广阔得超乎想象，他的神识根本无法触及边缘。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下，仿佛潜藏着某种…声音的残响。

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烙印在环境之中、历经万古岁月却未曾完全消散的精神印记的回响。

细细感知，仿佛能“听”

到无数细碎的、模糊的低语、呐喊、哭泣、祈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声却庞大的背景噪音，不断冲击着人的意识。

这种感觉，比“沉眠巨人之脊”

的残念更加隐晦，却更加 pervasive（无处不在），仿佛整座沉没的城市都在低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

璇玑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异常，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好像…有很多…‘东西’…”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女子哭泣般的风声（或者说水波扰动声），从前方的黑暗中幽幽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直接作用于人的情绪，勾起内心深处的悲伤与绝望。

三人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压抑起来。

“小心，这声音有问题！”

萧烬立刻警醒，混沌晶石流转，守住心神。

那哭泣声似乎察觉到无法影响他们，渐渐远去消失了。

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响起——是金铁交鸣、喊杀震天的战场之声！

虽然模糊遥远，却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身旁厮杀，那股惨烈的杀意冲击着感官。

紧接着，又变成了庄严神圣的吟唱声，仿佛无数人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祭祀，虔诚而狂热… 各种不同风格、不同情绪的“声音残响”

断断续续地出现、消失，变幻不定，如同在这座死寂的遗城中播放着万古前的记忆碎片。

“是这座城市…毁灭前留下的印记…”

月汐不知何时苏醒了一些，虚弱地传递着意念，“我族古老传说中…提到过一些极度古老的文明…它们沉入寂灭海渊…其不甘与执念会化为永恒的‘城市残响’…干扰甚至同化后来者…”

她的解释让萧烬和璇玑背脊发凉。

一座活着（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的死亡城市？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萧烬强撑着站起来，将月汐背在背上（她的鱼尾在水中反而有些不便），另一只手拉住璇玑：“跟着我，慢慢往前走，试试能不能找到边界或者出口。”

三人在这绝对黑暗、充满诡异残响的巨大遗城中，如同盲人般艰难地摸索前行。

脚下的石板路似乎没有尽头，两旁不时能触摸到冰冷的断壁残垣。

那些无声的“城市残响”

如同鬼魅般环绕着他们，时而是繁华街市的喧嚣，时而是末日降临的恐慌，时而是情人间的低语，时而是垂死者的哀嚎… 这些残响无孔不入，即便有混沌晶石守护，依旧让三人心神疲惫，仿佛经历了无数遍别人的生死轮回。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萧烬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璇玑紧张地问道。

萧烬没有回答，只是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他的神识虽然被压制，但对危险的直觉却提升到了极致。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他“感觉”

到了什么东西！

那不是声音残响，也不是固定的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