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砚台般漫过临安城时，听雨赌坊的灯笼刚刚点上第三轮。

萧烬缩在二楼账房斑驳的窗棂后，指尖捻着颗沾血的玄铁算珠。

檐角铜铃被秋风吹得叮当作响，楼下赌客们的吆喝声里突然混进几声不寻常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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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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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扯着嗓子喊出的刹那，楼下传来木案碎裂的巨响。

三枚骰子突然破空而来，带着凌厉劲风直扑萧烬面门。

他佯装惊慌地踉跄后退，后腰撞上装铜钱的檀木箱，袖中算珠却已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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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倒是好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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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子倚在门框上轻笑，腰间软剑缠作七节鞭模样，\"

漕帮十三艘盐船昨夜在燕子矶沉了，账上却多出三千两雪花银——这笔账，先生算得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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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垂眼看向账簿上洇开的墨迹。

那是酉时三刻从瓦缝渗下的雨水，此刻正缓缓漫过\"

醉仙楼\"

三个朱砂小字。

他伸出残缺的左手小指蘸了蘸水渍，在砚台边沿画了道歪斜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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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日潮汛，沉船该找龙王讨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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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算盘往怀里拢了拢，跛着腿往楼梯口挪，\"

倒是姑娘这手'

'

七星断肠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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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璇玑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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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楼下骤然爆发出惨嚎。

萧烬瞳孔微缩——那声音他认得，是常年蹲在门廊讨酒喝的丐帮长老。

三日前这老乞丐用半块馍馍跟他换消息时，曾亮出手心暗红色的狼头刺青。

紫衣女子突然甩鞭卷住他的脖颈：\"

陈先生可知，皇城司的鹰犬最爱在赌坊逮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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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腕间银铃轻振，萧烬闻到了漠北特有的沙棘花香气，\"

比如......

十年前就该化成灰的靖王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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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突然传来琴音。

不是江南丝竹的婉转，而是塞外羌笛般的凄厉。

十七根琴弦同时震颤的瞬间，整座木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萧烬后颈寒毛倒竖——这是寒衣十三楼追杀叛徒时的《碎骨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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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来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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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子突然松手，笑盈盈地退到阴影里，\"

好戏还没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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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撞翻砚台扑向窗边。

隔着十二扇雕花木窗，他看见长街尽头缓缓行来一架朱漆步辇。

抬轿的四个侏儒赤着上身，胸口皆纹着滴血弯月。

辇中伸出的素手正轻抚瑶琴，琴身赫然刻着大胤皇室才能用的螭纹。

赌坊突然陷入死寂。

二楼雅间传来瓷器坠地的脆响，接着是重物滚落楼梯的闷响。

萧烬看着那个锦衣公子哥的尸体从眼前翻过——正是半个时辰前还在炫耀新得唐寅真迹的盐商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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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听雨楼所有活物，借给本座炼焦尾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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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中人声音甜腻如蜜，弹出的却是催命符。

琴弦迸射的刹那，萧烬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丝弦，而是浸过水银的天蚕丝。

他反手将算盘往梁上一抛，三十三枚算珠暴雨般倾泻而下。

玄铁珠撞上琴弦迸出蓝紫色火星，空气里顿时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气味。

紫衣女子突然尖叫着撕开衣袖——她腕间的银铃正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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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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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踹开地砖下的暗格，\"

您那壶断头酒还要温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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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腿说书人的木拐突然穿透楼板。

谢停云从赌桌底下钻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只烧鸡：\"

现在的后生，见着寒衣楼的狗都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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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步辇啐了口浓痰，木腿突然弹出一截精钢刃，\"

老子当年拆惊神弩时，你祖宗还在玩尿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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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陡转急促。

步辇轰然炸裂，漫天木屑中飞出九道黑影。

萧烬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皇城司秘训的\"

九幽卫\"

，每人后颈都插着三根锁魂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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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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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子突然甩鞭缠住他的腰，\"

他们要的不是人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