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冢野见莫潇不回答还想要再度反抗，他直接挥动自身鲜血想要凝炼出海兽。

莫潇的剑光却已如匹练般绞向平田冢野面门，剑风扫得那老贼紫发根根倒竖，牙间的血垢簌簌往下掉。

可这一刻平田冢野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迸出一种濒死野兽的疯狂，喉间滚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吞咽自己的血沫。

“死吧！

中原狗！！”

他左手猛地扯开怀中油布，三枚黑铁毒弹“当啷”

砸在冰面，弹身蛛网般的纹路里， 墨绿色毒液正顺着冰缝蜿蜒，所过之处，冰碴竟像被强酸泼过，嘶嘶冒着白烟，融出细密的坑洞。

“同归于尽吧！”

老贼右掌带着风声拍在毒弹上，铁壳崩裂的刹那，他借着反震之力斜蹿出去， 像块被投石机抛出的烂肉，直直撞向江左的芦苇丛。

毒弹在他身后炸开，墨绿色的毒气“腾”

地涌起三丈高，化作一张腥臭的巨网，连月光都被染成了阴惨的绿色。

江边的冻土被毒气舔过，瞬间塌陷成蜂窝状的窟窿，断槐的残枝沾上毒雾，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枝桠上挂着的半只绣花鞋，转眼就烂成了一缕黑丝，连针脚里嵌着的碎肉都化作了脓水。

“秋风草木诀——收！”

小米儿双目幽深如潭，赤虺甲下的经脉突突直跳，像有岩浆在奔涌。

他旋身时带起的劲风掀动了满地冰碴，双手结成的印诀泛着金红微光， 周身腾起的血雾突然倒卷，化作一道无形的气墙。

三十丈内的毒气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那些张牙舞爪的绿雾打着旋儿往他掌心聚，连带着被腐蚀的冻土碎屑、 烂掉的芦苇叶，都被卷成一道黑紫色的漩涡，在他掌心凝成个人头大小的气团， 表面不断鼓着泡，像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挣扎，滋滋作响。

“焚！”

他喉间爆喝如雷，气团骤然燃起金红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万千毒丝在扭曲、蜷缩，最终尽数化作刺鼻的青烟。

小米儿却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踉跄后退，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冰上， 竟烫得冰面“滋”

地冒起白汽——强行收拢剧毒，已让他内腑如遭蚁噬，连带着赤虺甲的暗红甲片都蒙上了一层灰败。

但小米儿体内能化万物的秋风草木真气和那霸道的生命之息却如江水一般瞬间席卷周身经脉。

不过几息之间，他便神色如常，一切毒素皆被破除！

而柳昤双的身影本已如鬼魅飘出三丈，玉鸢剑的寒光都快舔到平田冢野的后心，却被莫潇骤然沉下的眼神钉在原地。

她回眸时，白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眼尾凝着霜， 见莫潇正望着平田冢野逃窜的方向，眉头拧成道深沟，指尖在秋鸿剑格上急促敲击，脆响里藏着焦灼。

“这老东西带的人太少了。”

莫潇的声音压得像块冰，目光扫过江面冰窟，那里的水纹还带着刻意掩饰的痕迹， “六个倭寇敢在城外横行三日，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笃定有后手。”

他顿了顿，视线落向太仓城头，那里的火把明灭节奏诡异，像有人在按某种暗号传递消息， “他们在试探城防，背后定有内应，这件事情我会上报汤将军的，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这先头倭寇的问题！”

柳昤双瞬间会意，白纱下的嘴角抿成道冷线。

她屈指弹了弹剑穗，明珠在暮色里连闪三下，随即身影一晃，化作道淡青烟， 悄无声息缠上平田冢野身后的芦苇。

每过十步，便用剑尖在苇杆上刻个极小的冰花，冰花遇风不化，在月色下泛着银亮的光，像撒在草丛里的星子。

莫潇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对小米儿和宫愁递了个眼色。

三人放缓脚步，踏着柳昤双留下的冰花追踪，真气敛得如深潭静水，连踩在冰上的脚步声都轻得像雪落， 平田冢野此刻正一头撞进冰窟，江水在他身后炸开丈高的水花，像匹被撕裂的红绸。

他在水里拼命划动，紫发散开如墨色海草，指尖却偷偷掐诀——自以为甩掉了追兵， 嘴角甚至咧开抹狞笑，浑然不知柳昤双正踩着水面碎冰，如履平地缀在他身后三丈， 顺流而下二里地，平田冢野猛地从茂密的水柳丛中钻出，带起的泥水溅在岸边怪石上， 石缝里嵌着的半块人骨被打得滚落在地。

这里的芦苇比人还高，叶片边缘锋利如刀，在夜风中互相剐蹭，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

他刚要喘息，就被前方传来的金铁交鸣声惊得缩起脖子，紫发根根炸起。

只见七十多个江湖散修正背靠着块丈高巨石苦苦支撑，他们的衣衫大多已被血浸透，像挂在身上的破红布， 手里的兵器歪歪扭扭——有个穿灰袍的剑客，竟用断剑绑着半截枪木棍，剑尖还滴着血，在冻地上砸出串暗红的点。

而对面的五十多个倭寇，结成个诡异的鱼鳞阵，每人手里都握着带倒钩的锁链， 锁链尖端涂着暗绿色毒液，甩动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链钩上挂着的碎布、毛发，在风里悠悠晃动。

“是平田大人！”

一个倭寇突然尖叫，声音像被踩住的猫。

所有倭寇顿时如打了鸡血，锁链甩得更急，有个矮个子倭寇甚至将锁链缠在腰间， 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锁链扫过之处，三名散修的腿筋当即被割断，惨叫着滚倒在地。

伤口接触到毒液，瞬间肿起黑紫色的脓包， 脓包破裂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绿液，连地上的枯草都被灼得蜷成了团。

“狗贼敢尔！”

一个络腮胡大汉怒吼着扑过去，他手里的阔剑劈出道白光，将缠向少年的锁链斩断， 却没留意另一条锁链从斜刺里甩来，正缠在他脖颈上。

大汉双目暴突，双手拼命去扯锁链，脖颈上却迅速浮起黑紫色的纹路，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钻。

不过三息，他整个人就软倒在地，皮肤下鼓起一个个移动的包，很快便没了声息， 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成了副裹着皮的骨架。

“爹！”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左臂已被毒链扫中，半边袖子烂成了黑灰，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白森森的骨碴都露了出来。

他哭喊着挥剑砍向倭寇，却被对方轻易躲过，锁链反手一抽，少年的长剑脱手飞出， 人也被抽得撞在巨石上，口吐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玉佩——那玉佩雕着只展翅的鹰，此刻鹰眼处正裂开道缝。

而倭寇之中平田冢野一声令下，倭寇齐齐挥动手中武器，邪恶阴冷的气息骤然炸开，自身后的江水仿佛被什么引动。

“吼！！”

随着一声兽吼，周围当即腥风阵阵，让在场不少散修都心生牺牲的壮烈之情。

就在这时，莫潇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动手！”

秋鸿剑率先出鞘，剑光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千万道，每道剑光都缠着细密的雷丝，噼啪作响，像有无数条银蛇在翻腾。

“愤然！”

莫潇足尖点地，整个人悬在半空，指诀变幻间，漫天剑光突然凝聚，化作一柄三十丈长的琉璃巨剑， 剑身上流淌着苍蓝色的雷光，将整片芦苇荡照得如同白昼。

地面上，无数道雷蛇从冰缝里钻出，嘶嘶地缠向倭寇的脚踝，那些倭寇刚要挣扎， 就被电流击得浑身抽搐，手里的锁链“当啷”

落地，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柄琉璃巨剑带着劈山裂石的气势轰然斩下，正斩在倭寇引动的血龙头顶。

血龙本是由五十多个倭寇的气血凝聚而成，龙鳞由碎肉组成，龙睛是两颗跳动的心脏，龙嘴里喷出的不是龙息，而是腥臭的血雾。

此刻被剑光劈中，血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龙身瞬间溃散，化作漫天血雨落下， 砸在地上发出“噗噗”

的闷响，溅起的血珠落在芦苇叶上，竟将枯黄的叶片染成了黑红色。

“烛煌！”

小米儿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入倭寇阵中，他周身的金红色火焰不再收敛， 而是化作一片火海，将百米之内的空气烧得扭曲，连月光都被映成了橙红色。

那些倭寇身上的毒链遇火便炸，绿色的毒液在火焰中变成刺鼻的黑烟， 黑烟里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毒虫在挣扎。

有个倭寇被火焰缠上，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身上的皮肉很快被烧得焦黑，露出森白的骨骼，可骨骼上还沾着燃烧的筋腱， 让他仍在抽搐不止。

最终，连骨头都被烧成了灰白色的灰烬，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焦痕，焦痕边缘还在冒着青烟。

柳昤双的身法比火焰更快，她的身影在倭寇外围闪烁，像一道流动的月光。

玉鸢剑的剑尖每次点出，都精准地刺穿一个倭寇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天枢极杀！”

“天璇若雨！”

“天玑周天！”

“………！”

她手腕翻转，剑光划出七个清冷的弧光，如同北斗七星坠落在战场。

七个刚要结阵的倭寇同时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柳昤双指尖弹出七缕寒气，那些倭寇的身体瞬间僵硬，化作七座冰雕，冰雕上还保持着他们惊恐的表情，连瞳孔里映出的火光都被冻住了。

片刻后，小米儿的火焰席卷而来，冰雕轰然炸裂，连同里面的尸体一起，烧成了飞灰，散在风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坤坎·守荒！”

宫愁站在巨石前，寒潭剑插在地上，靛蓝色的真气顺着剑身蔓延开，在散修与战场之间筑起一道半透明的气墙， 气墙上流淌着如水般的波纹。

有个倭寇的断手被剑气扫飞，带着毒血撞在气墙上， 瞬间被弹飞出去，气墙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他一边护着散修撤退，一边用余光清点人数，见那少年被一个瘸腿的散修背在背上， 少年的手还死死抓着那枚裂了缝的鹰佩，才稍稍松了口气，紧握剑柄的指节泛白，武袍下摆已被溅上的血污浸透。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五十多个倭寇就已死伤大半。

那些幸存的散修看着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是长空皓月大侠！”

“莫潇大侠来了！”

“我们有救了！”

有个断了胳膊的散修，竟忘了疼痛，挣扎着站起来，朝着莫潇的方向拱手，血从他空荡荡的袖管里涌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却笑得满脸是泪。

平田冢野躲在水柳丛后，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 眼里的惊恐渐渐被疯狂取代，紫发无风自动，像一蓬燃烧的鬼火。

他突然抓住身边最后一个倭寇，那倭寇还在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被平田冢野一把掐住脖子时， 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球凸起，像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为了潮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