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江湖之外,天下之中(1/2)
摆摊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太阳已高悬中天,洒下斑驳光影。
何争拱手送走了最后一个妇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今日摆摊,因他独自一人,前来询问的大姑娘小媳妇竟比往日多了许多。
即便是那些不久前曾来过的客人,也忍不住又买了些新竹编,只为能与他多说上两句话。
何争腰间口袋沉甸甸的,铜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数一数,都快一百个了。
他心中暗自思量:
“小弟若知有这么多人买东西,定然开心不已……”
正沉思间,一个轻柔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在他耳边悄然响起:
“编个香囊多少钱?”
“香囊要二十子儿……”
何争下意识地回答,然而抬头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住了。
只见南宫伊眼眸泛红,面带思念地望着他,那眼神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你……娘子?”
何争不敢置信,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嗯!!”
南宫伊径直迈步走入摊位,一把拽住了何争的手腕,声音略带颤抖地说,
“夫……夫君还认伊儿……”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思念之情,让何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夹杂着愧疚,瞬间走遍全身。
他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位面若桃花、轻诉衷肠的女子,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情感。
“居然……还有人惦记我吗?”
何争当真是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佳人的素手,然而目光却落在她那针织华纹的袖口上,悬空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下一瞬,南宫伊却不管他那带着灰尘竹屑的手,用她那柔荑般的纤手温柔地握了上去。
那份细腻光滑让他心神一荡,脑海中愧疚之意更甚。
他不敢直视南宫伊的眸子,反倒是撇过头去,口中有些干涩地说道:
“我……不配为人夫,亦不配为人子……事到如今,皆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伊儿,抱歉!我不能负了你……所以……”
南宫伊听得泪花一闪,赶忙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柔声说道:
“不!夫君,虽然未拜堂,但我也进了门,见过了父母高堂,乘了十里红妆。
无论如何,你就是我的丈夫!”
说着,她细心无比地为何争整理好身上的衣物,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他身上的细汗。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作为妻子的温柔与体贴。
“伊儿!我……我……如今……”
何争原本冰封的心因这一缕阳光的洒入而开始融化,他眸子中的柔情好似一汪春水,在洗刷着他的干枯的灵魂。
“我明白的夫君,无论你想怎么活着,伊儿都生死相随。对我来说,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么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南宫伊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何争的心田。
何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觉得喉咙翻滚。
他点点头,随后直视着她说道:
“伊儿……你也知我父之罪。我对苍生有愧,这江湖,我不打算再入了。如今我只想着平平淡淡一日三餐,像个寻常百姓一般活下去,可以吗?”
南宫伊听到这话,笑靥如花地点了点头:
“夫君说了算。不如我们寻一僻静处,我攒了些闲钱,买户屋子。再做些营生就可,到时候就如你现在这样,好吗?”
何争听得心中一阵感动,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好!好!不过娘子,我有一义弟,对我自有大恩。我也答应了要教他习武,所以这次我想要带着他。”
南宫伊心知肚明,她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白南这个少年她也十分欣赏,于是开口说道:
“夫君的恩人义弟自然也是伊儿的恩人义弟,此事夫君自己做主就好。”
说着,南宫伊从身后取来一个包袱,递给何争说道:
“夫君,这是我亲手缝的几件衣物,里面还有些碎银子。
我也知你在此处还有余事未了,你且照顾好自己。一月之后我自会来寻你,到时候……我们去新家!”
南宫伊拿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个“争”字,连同包袱一同递给他。
那香囊上的针脚细密均匀,足见她的用心之深。
何争只觉得眼中泛起滚烫的泪意,两点泪珠悄然滑落。
他点点头没有拒绝,对于妻子为什么知道他的情况他也没有询问。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心中在乎的确确实实又多了一人——她是自己的妻子!
“好……好!我等你!”
南宫伊替何争抚去泪痕,随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缓缓离去。
只留下望眼欲穿的何争以及已经目瞪口呆的街上众人。
何争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所有东西收回竹筐,他今日要提早收摊了……
街尾暗巷之中,南宫伊抿着嘴,咬着牙向前走去。
眼前严端正带着两个护卫看着她走来。
“先……先生?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忍住。”
严端原本沉着的脸,看着带着歉意的南宫伊半晌,突然柔和下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伊儿啊……争儿能娶你为妻是他的福分。唉!这样也好,看着你们日后举案齐眉,平淡度日。为师也是放心了。”
说着他给两个护卫打了手势,两个武者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了南宫伊的身后进行保护。
严端挺拔的身子,有些孤寂落寞,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
“好好过日子吧,你父母那里,我会去说的。”
南宫伊愣了一下,随后直接一拱到底,这是弟子礼节。是替何争行的!
“多谢先生!”
……………
泰安州内,霜降才过,岱庙檐角的铜铃在西北风里叮当乱响。
通天街两侧的槐树已褪尽了叶子,枯枝杈在青灰的天上,像裂开的陶纹。
赶早的脚夫们裹紧短褐,呵出的白气混进蒸饼摊的雾气里。
卖秋梨的老汉蹲在岱宗坊下,扁担两头筐里堆着黄褐色的梨子,表皮还带着蒙山的霜气,嘶哑着嗓子吆喝:
“润肺止咳——”,却少有人驻足。
几个穿棉袍的香客缩着脖子往红门方向走,他们错过了重阳登高的热闹,倒赶上了泰山第一场寒潮。
街角铁匠铺的火炉烧得正旺,锻打农具的锤声格外清脆——那是乡民在补镰刀,赶在立冬前收完最后几亩高粱。
药铺门口晒着成筐的山楂和晒干的野菊,伙计正和戴方巾的郎中争执:
“今年黄精价贱,您老还按嘉靖三十年的方子算钱?”
忽一阵马蹄声碎,驿卒斜背着包袱驰过,惊起群啄食的麻雀。
路旁卖重阳糕的妇人慌忙去护竹匾,却见糕上已落了层细沙,只得低声咒骂着这恼人的旱风。
远处岱庙工地的役夫们正在加固梁柱,为冬祭做准备,号子声有气无力地飘过来,混着豆腐挑子“热浆——热浆——”的叫卖。
西风卷着枯叶扫过石板缝,露出几枚香客遗落的铜钱,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而在那街道茶摊之上,一个书生模样的清秀青年正慢条斯理的端起一杯热茶,他轻叩着桌子,一边欣赏着这不同于江南的街景风光,又似在等候着什么。
“呼……过了清晨,此地怕是要热闹起来了。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啊。”
小米儿身穿青衣儒衫,现在天气转凉故而还披上了一身蓝白袖袍,上绣飞鸟水云纹,头戴青玉宝钗,手中还拿着一卷道经细细品读。
来往行人见他谁不说一声,是个勤学君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这一路下来小米儿的心态气势越发平和。
在读了莫潇给的道经之后,体内的秋风草木诀也趋于平淡无色,出现在的他只要不动手,绝对不会有人可以认得出他就是名扬天下的“指爪双绝,蜀中白猫。”
没错,自锦华宗一战之后,不仅仅莫潇好好的扬了名。小米儿也在口口相传之下被江湖人赞“指爪双绝!”
而此时小米儿喝下了一口热茶,呼出一口白气。
他的不禁转身看向了身后客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