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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再见已难(1/2)

这天张延龄在城外的校场和军工厂忙碌了很久,回去后便去崇文门内的别院探望张峦。

却被告知张峦又已出城,回他的隐秘小窝找乐子…虽然在张延龄看来,这老小子行事大而化之且很不检点,但他也知道,本来张峦在历史上就没什么大的野心,是自己生生把张峦逼到如今的位置上。

或许张峦最希望做的,就是当一个无忧无虑且能享受当下时光的国丈,根本不想烦心于朝事。

再无奈,他作为儿子也只能放任。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张延龄还是再一次出城,去见张峦本人。

“呀?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张峦见到儿子很惊讶。

毕竟上一次,他受伤后直接迁回城里养伤,并没有让儿子去到自己在城外的秘密居所,他是怎么找来的?

张延龄道:“爹,你连这里都要对我藏掖吗?如果下一次你再出事,是不是我连在哪儿给你收尸,都不知晓?”

“这叫什么话?”

张峦嘴上埋怨儿子,但其实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甚至能猜到,儿子会从“好了伤疤忘了疼”等角度攻击他的人品和性格。

张延龄对一旁的祁娘道:“可否让我跟家父单独聊上几句?”

祁娘一怔,错愕之下赶紧行礼:“妾身失礼了…妾身先告退。”

等祁娘退下后,张延龄把一份供状,递给张峦。

张峦拿在手上,随便瞥了一眼,然后好奇地问道:“这是…?”

“这是先前刺杀你的人,审讯后所做陈述。”

张延龄道,“不过你放宽心,这人目前只是被发还应天府,以后有着怎样的出路,我就不加理会了!反正这是她应有的命运。”

张峦皱了皱眉,不满地道:“刺杀我的人,居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太过仁慈的话,会不会让后来的人,变本加厉?”

张延龄道:“有这么个例子在,你怕以后会有人继续对你不利?莫说你只是个国丈,就算是皇帝,人家该对你动手,依然不会客气!”

“什么?有女人敢行刺皇帝?”

张峦冷笑道,“也就是我仁慈,不然非将她大卸八块不可!行刺皇帝,成与不成都得凌迟处死,还要被诛灭九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延龄耸耸肩,意思是你随便说。

张峦忍不住又看了眼供状上的内容,神色迅即变得郑重起来,越看越是心惊,问道:“她并不是因为你抄了她的家,趁机报复到为父头上?”

“怎么?看出端倪了?”

张延龄神色波澜不惊地问道。

张峦抬头看向小儿子,道:“他们是处心积虑安排的这一出?背后还有别人?”

张延龄道:“是啊,爹,你在朝中势不可挡,平时看上去不太管事,可一旦管起来,就连那些阁老尚书,说话的份量都远不如你,你说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甚至他们认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你隐身幕后遥控,你说他们能容得下你?”

张峦道:“这么说起来,我不该住在城外啊…也太危险了…看来我应该赶紧把窝挪回城里,最好是靠近皇宫的地方,这样那群人就不敢乱来了。”

“没用的。”

张延龄道,“不管你藏在哪儿,人家都会找到你,伺机谋害。再说了,上次行刺不就在这里么?如此隐秘都有人知晓,而且那女子回去后,难保不会把消息外泄…”

“那你还放人?”

张峦一听急了,“你这是故意让为父置身险地…只要畏惧不敢出来,就可以轻松实现你让为父收心养性的目的…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没,我可没这意思。”

张延龄矢口否认,随即叹息,“最近我忙着练兵和造火器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闲工夫理会这些。我要跟爹你说的是,可能用不了几天,我就得去山西,到时爹你留在京师,得自个儿想办法自保。”

张峦皱眉道:“你怎么回京没几天又要走?王威宁不是才刚离京吗?”

张延龄道:“他去延绥备战,而我则是去大同开矿和设厂,准备在当地制造火器…这次还有大批商贾跟我一道西去,我想重新加强西北商屯,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加那边的屯田数量。”

“都已经改盐税制了,你还要搞什么商屯?”

张峦皱眉不已,问道,“不是说用银子就可以直接在京师换盐引了吗?那些商贾会轻易就范?”

张延龄叹道:“如今情况不一样。之前是粮开中法,他们不得不在西北屯田,以降低开销,但效果不太好。

“随着盐税改革推行,我准备做的并不是恢复旧制,而是采用新的商票制度,让那些商贾必须在西北屯田,以获取朝廷在商税等方面的减免。”

“啥意思?”

张峦茫然地问道。

“意思就是说,以后盐引可以用银子直接买,但他们做任何买卖,无论是经营官盐、官茶生意,还是做煤炭、丝绸、布料乃至琉璃买卖,都可以通过在西北纳粮来获取商票,大幅减少赋税缴纳额度!”

张延龄娓娓道来,详加解释,“也就是说,那些大商贾在西北得有屯田,才能做到收益最大化。何况以后西北还会开设更多的矿山,他们必须要从各地征募矿工去西北完成生产,需要有大批粮食保障。”

张峦摇头道:“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你小子的花样就是多…”

张延龄道:“所以这次,我是来跟父亲你告别的。”

“你啊你…”

张峦苦笑道,“真是孩子大了,怎么都留不住!话说,你去西北又得待多久?”

“半年?也可能是一年。”

张延龄笑道,“下次再见,很可能是大哥大婚的日子,也可能他成婚时我没时间赶回来。得等朝廷兵马彻底平定草原后,我才会回京。”

张峦道:“那…你姐夫那边,你准备如何应对?”

张延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写意,道:“有什么事,我会跟姐夫以书信沟通。且遇到麻烦,我还可以通过你来解决。

“爹,你该恢复到一个朝廷重臣该有的样子,多上朝…如今王越去了西北,你就是唯一的兵部左侍郎,朝廷军政大事还等着你打理呢。”

张峦摆摆手,道:“你姑父徐琼不是已经入阁了么?虽然他现在没有获封大学士,但据说陛下已有意把吏部事务交给他来打理。以后吏部尚书,或许也是他的人!既如此,为父还是想躲几天清闲。”

张延龄点头:“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有事你帮我去跟姐夫说说,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有需要,当然可以。”

张峦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不逼着为父,希望为父出人头地了?”

张延龄摇头叹息:“我确实很遗憾,父亲你太懒了,根本就不适合当权臣,遇到事情就推三阻四,但秉性如此,我能说什么呢?你在仕途上的进取心,远不如人家李孜省,让投靠你的人心寒啊…”

“行了,行了,别说了。”

张峦一脸的不耐烦,摆手道,“咱父子俩,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你别教训我!不过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跟为父说,我自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那儿子就以茶代酒,跟父亲作别。”

张延龄拿起茶杯遥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张延龄离开。

张峦坐在那里,显得怅然若失。

祁娘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回到院子的刘氏,而刘氏手上端着一盆冒着药物气息的热水,正要过来给张峦洗脚。

如今刘氏在这院里,跟个打杂的婆子没什么区别,且因为她曾经得罪过祁娘,所以并不会得到任何优待…

甚至她一家人,都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过点安稳日子,不至于流离失所,甚至因病饿、劳累而死。

“老爷,二公子与您说什么了?”

祁娘可不愿意当井底之蛙,想在张家两父子跟前有点存在感,更想成为张峦这边的传声筒,让她有机会接触政治。

至少庞顷为了获得跟张峦沟通的机会,对她非常尊重。

张峦哭丧着脸道:“孩子又要走!实在留不住啊。”

祁娘点了点头,说道:“二少爷是去干大事,老爷不必担忧。对了,天冷了,老爷一直都有寒足的毛病,这不马上要开宴么,先安排给您暖暖脚…”

“弄药水作甚?味儿太冲了。”张峦显得很不耐烦,“这一走,京师中好像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

祁娘道:“老爷不是还有家人么?”

“他们跟我的眼界不同,整日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想说句话都难。”

张峦道,“这些年跟吾儿相处,眼界开阔后,再不想当个闭目塞听的市井小人。说起来,我还挺想过那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日子。”

祁娘心想,你的追求真够特别的。

张峦胡乱套上靴子,起身道:“好了,拿几本书来,今晚我要看看书,增长一下见闻。免得下次再见吾儿,被他轻视!”

乾清宫。

徐溥借着去给朱祐樘日讲的机会,在讲经结束后,又以商谈国事为由,恳请朱祐樘放弃未来在西北的军事计划。

在文臣看来这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需努力扼制皇帝穷兵黩武的心思。

“…陛下,如今鞑靼内部纷争不断,朝廷更应该隔岸观火,或可利用其征战不休,扶植一些势力,让其长期内斗。此时若有进兵草原之举,只会令鞑靼人同仇敌忾,重新把心气凝聚到一处…”

徐溥算得上是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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