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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动真格的(1/2)

朱仪进退维谷。

既怕张延龄把他跟钱能相互勾连、大肆赚取不义之财,甚至倒卖军火弹药等破事报上去,导致他被皇帝厌弃,下旨申饬甚至剥夺他的官职,祸及家族,就恨不得立即调来兵马跟张延龄火拼。

又怕张延龄背景太过深厚,且带来的都是锦衣卫和传说中王越训练的新军士兵,战斗力惊人,若他麾下不成器,连眼前这位国舅爷的寒毛都没碰到根就失败了,那成国公府有很大可能会被震怒的皇帝从大明勋臣的名录上抹去…这让朱仪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里,四肢麻木,手脚冰凉。

前一天我还过着大权在握、岁月静好的日子,怎么一转眼就如此局促?

甚至可能面临抄家灭族的惨淡下场?

“小国舅,您别吓唬老夫。”

朱仪瞬间怂了,“老夫怎会安排军中人去做什么货栈买卖?里面存放的东西,谁知道是何人所有?此事应当严查,你可不能诬陷好人啊!”

张延龄点头道:“成国公,不是我说你,这南直隶和浙江沿海地区,一直有盗贼出没,地方上在剿灭盗匪方面似乎有很大问题,必须得重视起来啊!

“如此长期以往,极不利于开展陆地和海上贸易,阻碍大明经济发展,你这个守备勋臣必须负起责任来!”

“是是!”

朱仪唯唯诺诺,道:“国舅爷请放心,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沿海的盗寇全都给剿灭!”

旁边的覃云暗自腹诽,你丫早干嘛去了?

那些盗寇作恶多端,你作为守备勋臣,视而不见,恶意纵容,简直是尸位素餐!

更可甚者,你不会还暗中与其勾连,让他们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的“保护费”吧?

张延龄道:“如此甚好…有关城里城外那些货栈邸店内存放的东西,我已经派人收缴了…成国公可以调拨人手前去看守,等我禀奏过陛下,请陛下下旨对这些查扣的财货进行处置。”

“需要…让陛下知晓吗?”

朱仪战战兢兢地道,“老夫的意思,其实…不必太过大动干戈…听说朝廷最近缺钱缺粮得厉害,西北将士今年过冬的钱粮还没着落,要不然由南京这边给补上…”

嘴上说的是他愿意为朝廷和西北将士补齐缺额钱粮,但有心人都能听出来,朱仪的意思是准备跟张延龄把缴获的财货给瓜分了。

最后象征性给朝廷交点儿,算是对皇帝有个交待便可。

张延龄叹息道:“公爷实乃老成谋国之言,可惜在下身负皇命,重担在身,故不敢苟同…公爷,请恕在下直言,南京军务这两年似乎停滞不前,江南富庶之地,竟然土匪恶霸遍地,陆地和水面都有人私设关卡,吃拿卡要,甚至公然劫掠财货。

“陛下希望公爷你能认真负起责任来,而不是听之任之,致使江南处处烽烟,令朝野不安。故此,你这边也要如实跟陛下呈奏一份。”

朱仪心中恼恨不已。

打人不打脸。

你小子,不但断我财路,还让我自行跟皇帝请罪?那不等于说,我自己断自己后路?你这是算准了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小子哪儿来的自信?

张延龄再道:“城外尚有盗寇余党,往山间和江上遁逃,我准备今明两日,派出人马将其悉数剿灭。嘿,未曾想,这海盗还能变成江寇,堂而皇之在应天府周边当起了坐商?真是奇哉怪也…”

朱仪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这跟公然指着他的鼻子唾骂,没本质区别。

只是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小国舅,有什么胆子来搅浑南京官场这一滩死水?

朱仪从院子离开,憋了一肚子气。

他刚回到自家府宅,就见朱辅从内迎了出来。

“父亲,听说张家小子又在调动人马…还跟南京兵部打了招呼,让地方上配合调兵。”朱辅谨慎地道,“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善罢甘休,还有别的动作。”

朱仪脸色很不好看,径直入内,到了堂屋后,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开始生闷气。

朱辅有些疑惑,谨慎地问道:“父亲,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朱仪板着脸道:“他跟老夫说了很多,言外之意,让老夫主动跟陛下请罪。”

“什么?他…疯了吗?”

朱辅大吃一惊,道,“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是全然不顾后果,无法无天啊!话说,他来应天府还没几天,怎就这般不顾后路?他手下那点儿人,能干嘛?”

朱仪道:“且问你,既然他带来的人不值一提,为何被他查抄的地方,都能轻易攻破防守入内?

“应天府地界应该有不少狠角色吧?知名的土匪恶霸都有十来伙,为何到现在,全都风平浪静,所有人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呢?”

朱辅好奇地道:“您是说…”

“我是问,为什么他行事如此干净利落?简直跟摧枯拉朽一般?”朱仪问道。

朱辅琢磨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陛下派来的人,且他手下,还带了真家伙。听说昨晚到现在,城内外有不少死伤。”

“死人了吗?”

朱仪昏花的老眼冒出精光,显然是没料到斗争会如此残酷。

朱辅点头道:“话说城外不少地方,盘踞着山匪水寇,就算本地官兵,也不敢轻易招惹,而他的人则直接冲杀过去,有一次被对面给打退了…嘿,您猜怎么着,他直接让人弄出一门百十斤的炮,直接一炮打过去,听说屋舍都被轰塌了!埋了不少人!”

朱仪震惊地道:“为父本以为他外强中干,凭借着国舅和钦差的身份,在我面前狐假虎威,耀武扬威…他还敢来真的?”

朱辅道:“儿也是刚知晓…话说他带来的人,多数都带有火器,且那些火器…威力之大,闻所未闻。

“城外有个防守森严的邸店,修得就跟个城堡似的,外墙、内墙都是青石筑成,高十二尺,宽三尺,且每隔一段距离就建有棚楼、箭楼,可说是固若金汤。

“我早就听说,那邸店里存了不少违禁物品,许多还是海盗打劫来的赃物。一直以来,那里都大门紧闭,轻易不给开门,就算官军前去围剿,几千兵马都未必能攻得进去。”

“那…后来怎么样了?”

朱仪紧忙问道。

朱辅无奈道:“他们直接挖掘地道,一路埋设火药过去,不知怎的,直接就把前后两道高墙给炸塌了…那火药端的是厉害…然后兵马一拥而入,没怎么费力就把邸店里的人给拿了…”

“他…他想干什么?”

朱仪这下慌了,脸色煞白,惊惧地问道。

朱辅一脸好奇,“父亲何至于此?他手下带的火器再厉害,终归人少,只要咱的人马出动,必能吃定他!”

朱仪好似没听到儿子的话一般,喃喃自语:“还好,还好…我没跟他撕破…”

“父亲,您这是…”

朱辅很想说,你这么快就蔫了?

不是说好了,南京地面上,你称老二,没人敢称老大么?

朱仪道:“我本以为,外面的传言都言过其实,但现在看来,张来瞻父子是动真格的…张延龄说,准备攻打城外盘踞山间和江面的盗寇!话说,那群人跟着钱能混了几十年,从云南到南直隶,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这下报应来了!”

朱辅惊讶地道:“那群人数量可不少,他真敢派兵去攻打?话说,咱官府中有不少人与之暗通款曲…要不要提前把风声透露出去?”

朱仪厉声喝斥:“你猜他为何会把这件事告诉为父?”

“他…”

朱辅一时间答不上来。

“如果提前走漏消息,你说他会不会怀疑到为父头上?”

朱仪冷着脸道,“张家人果真与众不同,他父亲在朝中就素以莽撞而著称,先皇时,就敢以一人之力跟梁芳死斗,最后居然还把梁芳给整垮了…你猜为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梁芳?”

“父亲,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朱辅一脸无奈。

朱仪摆摆手道:“调动人马,配合行动。你再亲自去一趟他的院子,告诉张延龄,老夫愿意配合他做一切事情。待此事结束,老夫会亲自上疏,向陛下请罪。”

“父亲,咱就这么认怂了?”

朱辅很是不理解。

老父亲到底是南京守备,就因为一个没有官品在身的小子到来,就要放弃手里的权力,去跟皇帝领罪?

朱仪道:“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是跟钱能过不去…如果咱不识趣,主动站到钱能一边,最后跟他闹到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结果就不再是什么私下的械斗,咱很可就就成了谋逆之臣!他代表的毕竟是陛下!”

朱辅赶紧道:“父亲,那小子可代表不了陛下,更代表不了朝廷。要不然,您去找耿尚书谈谈?看看他什么立场?”

“这群文官只会隔岸观火。”

朱仪摇头道,“只管听为父的吩咐去做!现在咱能保住爵位不失便可,至于如今南京守备的职务…唉,以后再说吧…”

当天下午,张延龄调动人马,准备跟城外归附于钱能,盘踞各关隘要地,在地方上欺行霸市甚至杀人越货的土匪、江盗火拼。

覃云作为前线总指挥,出发前,来跟张延龄汇报情况:“…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调派了五百多人,说是准备跟我们一起去平定地方盗寇。”

张延龄道:“成国公府如此配合?”

覃云道:“卑职也认为,其居心不良,或许会在我们动手时,暗中找麻烦。甚至与贼寇里应外合…”

“那倒不至于。”

张延龄摇头道,“成国公胆子再大,还不至于明面上帮贼寇…陛下既然派了我来南京做事,朝廷就不可能不知晓这边发生了什么,就算南京六部的官员,也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报上去。”

覃云点头会意:“也就是说,可以用他们?”

“这样,让他们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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