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活久见(1/2)
等庞顷从楼下回来时,后面还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张峦回头瞥了一眼,随口道:“咱们还是说事吧,别让他们上来打扰了…呃?”
话还没说完,等看到庞顷身后鱼贯上楼的一众花枝招展的女子时,张峦的话突然停顿在那儿,然后眼睛都看直了。
庞顷心说,还得是你,就算重病也不改本色。
不多时,女子都上楼来,手上各捧着一个托盘。
带着浸人的幽香,莺燕们环一圈站到了桌前,一共九个,全都是姿色不俗的美女,环肥燕瘦,风格各异,身上的衣服也各有特色,但并没有显得多妖冶。
张峦指了指众女,问道:“炳坤啊,这是何意啊?”
庞顷笑着道:“一点儿薄礼罢了。”
张峦摆摆手,目光收了回来,好像是自己的内心在打架,逼着他不去看那几个女子一般,摇头道:“我不问你送的是什么礼,你先收回去。让我帮忙没什么,但如果我不愿意,你送什么都白搭。”
庞顷笑道:“道爷早就明白您的心意,这不,都是按照您的实际需求,给您送来的…”
“此乃何意?”
张峦皱眉道,“我不想收,怎么还非逼着我收下,硬要把我绑在他那条船上,是吗?”
“张先生可千万莫要如此说。”
庞顷解释道,“只是道爷的一点儿心意,不值一提。”
“心不心意的,只要我领情就行…千万别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以我当下的情况,你知道美色对我的刺激有多大吗?别让我看到她们!要是我心猿意马,冲动之下与她们胡天黑地,坏掉我道行,恐怕我…”
说到这里,对面一个女子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峦有些莫名其妙,侧目打量过去。
那女子长得约莫七八分姿色,本来站在队伍中不起眼的地方,可能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摄心神,垂下头一动也不敢动。
被张峦拒绝,庞顷本就恼火,此时更是火冒三丈,涨红着脸喝斥:“干什么?谁让你笑的?”
那美貌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跪下来求情:“两位公爷请饶命,妾身只是一时没忍住…想到家中好笑的事情。”
张峦没好气地道:“你是觉得我这模样荒唐可笑,对吧?跟个肺痨一样,还来逛教坊司,以前没见过?有什么直说就好,我不会生气的。”
女子实在,听张峦让她直说,便直言道:“妾身在这里多年,从未见过像这位官爷一样,眼窝深陷,形容憔悴,说出的话又是如此可怜,所以才…”
庞顷闻言翻了个白眼,怒喝:“教坊司是怎么教导人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把管事的叫上来!真得好好说道说道!”
庞顷满是愤怒。
我在这里宴请我雇主的大靠山,花了大把银子不说,还动用了资源,只想要得到最好的接待,结果你们就在这里给我添乱?
是不是觉得我庞某人好欺负?
就在庞顷派人去找教坊司管事,准备好好理论一番时,被人轻视的张峦,却显得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模样。
“炳坤,把人叫下去吧…咱说咱的,别让她们上来打扰。”
张峦一挥手道,“我今天真的啥都不能碰,酒色一概免了,只是跟你坐下来,好好说上几句话。”
庞顷面对教坊司前来赔礼道歉之人,怒喷了一顿,这才愤愤然让人退下,顺带让随从把送给张峦的礼物,摆到了一旁的案桌上。
等人走后,楼上只剩下张峦和庞顷二人。
张峦道:“李尚书要赔多少银子,我心里也没个数,加上来京日短,没存下多少家底,帮不上太多忙。不过我已跟吾儿说了,问过他的意思,十万、八万两银子的,凑凑还是可以的。”
庞顷大吃一惊。
我是来求你帮忙不假,但主要目的还是给你送礼,让你通过人际关系,尤其是跟皇帝的关系,帮我的雇主化解灾难。
不是让你帮着出银子的。
结果你不但不收我们的礼,还自掏腰包,帮忙赔十万两银子?这…怎么感觉人生观都被颠覆了呢?
庞顷急忙道:“张先生,这件事本就与您无关,您作何还要帮忙赔钱…怎么都说不通吧!”
在庞顷看来,你张来瞻就算跟李孜省有些交情,但若说你们是同党,一起参与到成化末年一系列贪赃枉法案中…这是毫无根据的!
并不是瞧不起你…你当时还真的没资格成为李孜省的同党,无法从中分一杯羹。
拿好处的时候,你没捞着分毫,结果到了赔钱的时候,你却主动往前凑?
张峦道:“我与李尚书的交情,你不知道吗?他之前帮过我,我也会帮他,互利互惠的事情。
“再说了,之前几次筹集军粮物资的时候,他不也帮过我吗?我这个户部右侍郎,幸好有他在背后撑着,不然不会安稳做到现在。”
庞顷赶紧道:“道爷绝对没有让您出银子的意思,相反,还要给您送一份厚礼。”
“他这次能顺利渡过难关,就很好了,老想着我作甚?”
张峦叹了口气,道,“再说,这次朝中人集火他,也有针对我的意思,要不是我啊,或许还没这么多事呢。”
庞顷心想,您虽然看上去很不着调,甚至连风尘女都忍不住嘲笑,但光说您这气度,那真是满朝上下无人能及。
这会儿不往后躲,能出手相助都是好的,还自掏腰包甚至倾尽全力,自古就没见过有谁能做到。
你要帮的是个正直之人也就罢了…可我背后那位道爷,之前可是坏事做绝啊!你们更像是酒肉之交,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吗?
你不怕我家道爷最后倒打一耙?
不对啊,我这是在替谁着想呢?
我不是应该为道爷倾尽全力吗?为什么现在我反倒觉得,眼前这位才更值得一个谋士去托付终身呢?
张峦问道:“还有旁的事吗?”
庞顷赶紧道:“先生,我想问问您,明日道爷回来后,会面对什么?若需要人力物力方面的支持,您只管交待一声,敝人会提前做好准备。”
“我也不知道啊。”
张峦有些疲累,道,“得等我面圣后,才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李尚书不还得上朝,与朝中人正面对质么?具体要拿出多少银子来,我就怕那数字,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言外之意,尽管李孜省愿意赔,我张峦也会帮他赔,但就怕赔不够数。
庞顷点头道:“希望您能上朝,替道爷说几句。”
张峦苦笑道:“你看我这身子骨,像是能上朝的样子吗?太累了!有事,我一定会帮,但让我出面,公然站在他那边,就怕适得其反。那些人看到我在场,或许对李尚书的攻讦,会越发严重。你说是这道理吧?”
庞顷心想,以皇帝对你的宠信,你现在才是权臣,我和我家道爷要靠您生存,您说什么都有道理。
“我不便多留了。”张峦道,“出来这么久,入夜后天又那么冷,若是让病情反复…我还活不活了?”
庞顷一阵无语。
你着急走,仅仅是怕死么?
那你可真是…
内心与外表一样,都是那么质朴。
或者说,淳朴到近乎愚蠢,厚道如傻逼!
“这些东西,要不给您送回去吧?”
庞顷不敢擅自拿主意,只好以征询的口吻道。
张峦一摆手:“我缺这点儿东西吗?你拿回去,或许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真要是赔给朝廷,还不知要填多大的窟窿…是我对不起李尚书!”
张峦乘坐马车回家。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才到家门,常顺在门口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不安了,见主人下来,赶紧上前,把人搀扶着往里面走。
“吾儿回来了吗?”
张峦一边走一边问道。
“老爷是问二公子吗?还没回来。”
常顺赶紧回答。
“嗯。”
张峦正要继续往院子里面走,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马车道,“我有点儿事,等下还要出去。”
常顺一听就直观地认为自家老爷又想去花天酒地,压根儿不拿自己的病当回事。
“老爷,您不能再出门了…二公子可是吩咐过,就算您要出门,只能是出去走走路,散散心,绝对不能…”
常顺赶紧把张延龄搬出来,试图劝阻张峦去干傻事。
张峦一瞪眼,喝斥:“张家谁做主呢?呃…不好说,是吧?”
常顺显得很无奈。
咱这位老爷,还真是有啥说啥。
“你别担心,我就是答应了祁娘,要过去跟她一起吃晚饭…嘿,出门一趟,我连口热粥都没吃上。”
张峦无奈道,“都怪庞炳坤,没事非要让我去教坊司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不是让我心猿意马吗?哪里还有心思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