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次(1/2)
赵长垣与两个要好的伙伴并肩而立,背后不远处,便是那座瑰丽的宝塔。
龚玥玥面对着他们,一步步向后退去。
“加油!”
她忽然举起拳头朝他们喊了一声。
最后……“再见!”
说完,便转身向陆冉晴的方向跑去。
背影在巨大的沙海中显得如此单薄如此可怜…… “我心里怎么觉得酸酸的……”
恶少轻声嘀咕了一句。
“欸?
我这里怎么也有点儿不舒坦?”
何勇捂着心口也应了一句。
赵长垣猛地转过身,咬牙说了句:“别胡思乱想了,出发吧。”
任谁心里,都不会如他这般难过。
可他肩上担负的责任,由不得他沉溺于儿女情长。
他必须打起精神应付即将到来的残酷局面。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愿看见妻子离别的背影,再也不愿见到妻子不舍的眼泪。
曹瑞赵雄与他们语言不通,只得依赖于林凡这个老小子当翻译。
可林凡只有一张口,哪里顾得了这么多麻烦。
最后只逼得曹瑞甩起铁鞭子发了大火,赵雄命军队包围了村庄,这才将局面控制住。
直到所有人整装待发,离开村庄的那一刻,曹瑞与林凡才在心里默默的赞叹,赵长垣不愧是当世的军事天才。
即使是在别的将领最容易忽视与懈怠的方面,他也安排的妥帖合适。
这若换作陆冉晴与龚玥玥这些娘们来,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搞定这些百姓?
三天后,伤兵团与曹瑞赵雄在香铃朵铃家的客栈附近相遇。
此时的龚玥玥,正苦口婆心的劝说客栈老板与他们一同撤到关内去。
但任凭她怎么说,这固执的中年汉子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只答应将妻子与两个女儿交给她,让她带到中原避难。
而他自己,则决意要与这客栈共存亡。
“咱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经历过的战乱数都数不清,老祖宗没逃,我也决不能逃!”
龚玥玥还要再劝,却忽见赵雄走进来。
“爹!”
赵雄朝她点头一笑,淡淡的说:“既然店家不愿走,就随他好了。
留着这个地方,或许还能让兆儿他们停下歇歇脚,辽军可不一定有命活着走到这儿。”
过了夜,两支队伍又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往玉门关的方向走去。
队伍里又多了香铃与朵铃两个小丫头,她们的娘,说啥也要留下陪伴丈夫。
这样的心思,龚玥玥又怎会不能体会?
便也并没过多强求。
即使龚玥玥记得赵长垣曾经说过,他很快便会追赶她们。
但她脑中的理智并不允许她放慢脚步故意等候。
她手里也握着这么多人的安危,又岂可只顾着儿女情长?
倘若她们遇上辽军,她自己与陆冉晴倒是能侥幸逃脱,这么多伤员要如何存活?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告诫自己,暂且将挂念抛诸脑后,顾好眼前的人才是她目前最重大的责任。
又是一整天的艰难行路,赵雄曹瑞的队伍已经将伤兵团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次日傍晚,龚玥玥陆冉晴才带着伤兵们出现在玉门关关卡处。
夕阳下的城楼处,站着两个高阔身影,一个是等着女朋友的曹瑞。
另一个,则是等着儿媳的赵雄。
“终于……到了。”
龚玥玥机械的说完,便跑向赵雄与曹瑞,一把接过赵雄递过来的水壶,毫不顾及形象的牛饮了起来。
龚玥玥立刻急红了眼,拽着陆冉晴的衣袖央求道:“都到了这儿了,城楼外就是中原,有什么好担心的?
晴姨,我求你就让我留下吧。”
“没的商量,撒娇这一招留给你相公吧,对我没用的。”
见对方一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态度,龚玥玥只得选择搬救兵,求援于一旁始终没吱声的赵雄:“爹都答应了!
他也会留下来一起等的!”
赵雄尚未做声,陆冉晴立刻没好气的顶回去:“他要走要留随他高兴,但你必须跟我走。”
龚玥玥不指望她能回心转意,干脆转向赵雄,带着哭腔嘟囔道:“爹!
我也要留下,您帮我说说。”
赵雄倒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人,立刻给出了一个让两边都满意的办法:“要不然这样吧,关外有家客栈叫玉池店,你出关后就留在那里等好了。
既安全,又能随了你的意。”
龚玥玥想了想,撇了一眼冷若冰霜的陆冉晴,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邋遢的皮囊,琢磨着最好还是把个人卫生打理一番才行,于是她撅起嘴咕噜了一句:“那……也只能这样了。
那爹您呢?”
赵雄浅笑着说:“我跟林兄就在这儿等着。”
“那爹您也要万事小心啊!”
“嗯,你也不用太心急,有任何消息,我都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谢谢爹。”
翁媳二人话别间,陆冉晴也知趣的默默走开。
“你现在的心情,爹都能感同身受。
这一仗过去,咱们一家人回洛阳,好好将孩子养大,过你们喜欢的日子。”
赵雄难得的笑容可掬,像是暂时忘却了眼前所有的烦恼,像是他所说的幸福未来已经近在眼前。
“爹……”
龚玥玥眼圈微红,她知道让这样一位功勋显赫,正直壮年的将帅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么的不容易。
这意味着他要用世代延续的荣耀,来换取子孙的平安。
望子成龙是父爱,可还给子孙一个平凡安乐的人生,何尝不是另一种父爱呢?
赵雄背着双手,望着远处暮色下飞扬的沙尘,身姿挺拔,面容安逸:“西湖,扬州,乌篷船……兆儿许诺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是爹还欠着娘的,是时候还给她了。”
龚玥玥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赵雄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又或许此刻的他,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她又忽然醒悟,原本只觉得赵长垣与赵雄这对父子只是外表相像,如今看来,他们连心性也是同源之水。
她透过闪烁的烛火望向孤单的木窗,身体极度放松,心里却一阵阵的惆怅酸楚。
据说这个房间,正是当初赵长垣初进沙漠的前一晚租住的那间。
她凭借与他生活过的短暂经历,猜测着他当时在这里的行为动作。
楼下的糖醋排骨如此美味,以他的尿性,大概会吃足五六盘,再打包一盘带进房里当宵夜…… 他喜欢泡澡,一定也会像她现在一样,蜷缩在浴桶里,对着木窗子发呆…… 角落的角几上摆放着几本书,他一定也百无聊赖的走过去翻看了几页,随后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因为书里的内容,是民间怪力杂谈,他对这些并无兴趣…… 临睡前,他一定会消灭那盘打包的排骨,接着漱了口,倒在床上枕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无尽的思念中。
正如此时此刻的她。
她身下的床榻虽谈不上高床软枕,却也是干净舒适的了,再加上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奔波,本该很容易就进入梦乡的。
可她并没能如此……身体的疲惫始终战胜不过思维的激烈运作,将她强留在这深夜里,久久无法入眠。
对赵长垣的担心和恐惧自是不必多说。
一遍遍的翻身,更是让她越发狂躁,最后干脆猛地弹坐了起来。
回想过去,江浩然夜里忽然出警,她便是顶着黑眼圈恐慌到天亮,甚至比她自己出警更加紧张。
如今命运将她打回去一千多年,她却依旧没能逃脱“望夫石”
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