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如此冲撞(1/2)
顾渊一时间被噎在当下,可他身边的教众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教主被人如此冲撞。
上前两步便要冲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赵长垣来一顿好揍。
“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好在顾渊并不是糊涂蛋,适时制止了手下人的暴行:“没你们的事,下去。”
对付下三滥,才用的上拳脚家伙。
对付英雄好汉,越沉不住气,就越是会败得惨烈。
人家最多咽下一口气,留下一摊子血,而自己,却要蒙上一辈子的窝囊气……他堂堂明教大当家,自然不会做如此掉价的事情。
“是。”
教众们即使不服,却也不敢违逆教主的命令,纷纷铁着脸退下。
等这间地牢里只剩下赵长垣与顾渊两人,顾教主这才又走近他,不急不缓的说了句:“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对本教意见不小。
不如说来听听。”
赵长垣又垂下头,低声回应:“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从他离开故土那天开始,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里刀山火海也好,阿鼻地狱也罢,他并不畏惧。
他唯一的痛,便是对父母的愧疚。
他唯一害怕的,便是无法再见妻子一面。
顾渊却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以你爹和你对本教本国的所作所为,我会让你痛痛快快一死了之?”
赵长垣埋在头发里的脸,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那就随你高兴好了。”
无非就是让他痛,痛极了,也就是一死罢了。
顾渊撇了撇嘴,转而又道:“我都忘了,你可以选择自我了断。
本教心法里不是有自断经脉这么一法吗?”
他抬起头,坚定说道:“我不贪生,可也绝不会自我了断。”
他不愿丢下龚玥玥独自存活在这世上,只要有一口气,一丝力气,他都会想办法回去。
他当然不会自我了断。
“哦?
你是宁可受尽折磨最后再难看的死去咯?”
顾渊刚走出地牢,便遇上等候在门口的林沫白。
虽然用卑鄙手段抓来了赵长垣,可几天相处之下,林沫白却打内心深处不愿意看见赵长垣被处死。
凭心而论,撇开立场不谈,这个中原人单纯善良,情深意重,在沙漠里,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同伴……人心都是肉做的,林沫白这些天心里并不好过。
“教主,您打算怎么做?”
他问的有些迟疑,就怕对方表露杀意。
顾渊并未察觉他脸上的不自然,只是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他不是练过本门内功心法么?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林沫白跟在他后面先是一愣,接着立刻顿悟了他的用意:“您的意思是……”
“去准备吧。”
顾渊头也没回的吩咐了一句,最后迎着月光一步步走出塔底。
“赵雄,我会让你知道,不是你的东西决不能拿。”
林沫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傻乎乎的小白脸看来命是暂时保住了。
时间对于赵长垣来说,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他意识到自己能活着回到中原的机会十分渺茫。
更意识到,他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妻儿了。
原本近在眼前,仿佛伸手便能够着的幸福,他的娘子,他的孩儿,他自己……如今各自碎裂在天涯两头。
他此刻只能期盼这世上真有鬼神这么一说。
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人还有机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时才能被消耗殆尽,只觉得身体上的难受,早已经随着逐渐模糊的意识越发淡去。
什么是饥饿,什么是干渴?
还有箍着他手腕的铁索,已经将他的皮肉磨破。
那又如何?
他已感觉不到。
总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要么在门外窃窃私语,要么送来饭食,或是检查他的锁链和生命体征。
他始终垂着头,不看不听也不做声。
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爬过他的背脊,吸去他体内越发稀薄的生气。
“圣女!”
门外守卫的高声呼唤,将赵长垣从昏迷中惊醒。
接着传入他耳膜的,是一把极其娇憨的女声:“里面关着的可是那个中原人?”
“正是。”
“开门,我要进去会会他。”
这圣女的口气不容置疑,似乎对自己的威信十分有信心。
可守卫的回答,却让她的面子给活生生撕下一半:“回圣女的话,没有教主的命令,谁也不得进入。”
“不开门是吗?
那就丢你去沙漠晒个十天十夜!”
守卫心里一惊,知道这教主的掌上明珠向来是说到做到。
无论教主如何,还是先过了眼前圣女这关再说吧。
“是,属下这就替圣女开门。”
牢门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圣女的眉头嫌弃的皱在一起。
跨进门几步,才看见杵在窗下的赵长垣。
饶是她做足了心里准备,却还是给他张着双臂,劈头散发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恐惧,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是赵长垣?”
是谁谣传这家伙与母亲书房所挂画像里的美男子长得有八分相似?
她今日出去之后,必定要剁了那人的舌头!
那画像她从小就看着长大,玉树临风,面若美玉,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张牙舞爪的鬼样子!
赵长垣当然不会理她,除了不长不短的呼吸声以外,什么反应也没给她。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离他只有两三步之遥的距离下停住脚步,咽了咽紧张的口水,对着他垂下的长发,毫无底气的命令了一句:“抬起头来我看看。”
说话间,一只手摸到腰间匕首上。
倘若他抬起头,露出的是一张面目狰狞的样子,她说不定会吓得立刻结果了他。
等了好一会儿,他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理不睬。
她这才渐渐发觉,自己的存在竟被眼前这男人无视了…… 对于任何一位恃宠而骄,蛮横无理不要脸面的金枝玉叶来说,异性的无视,无异于刨了祖坟,杀了全家一般难以容忍。
恐惧感完全被羞耻心替代,她粗暴的伸出手穿过他的头发,捏住他的下巴,蛮横的掰起他的脸让他直面自己。
手中因为怒气而凝聚的力道,在看见那张美好而又脆弱的脸庞时不知不觉化为乌有。
他的眉眼睫毛,鼻龚的弧度,嘴唇的形状,脸庞的大小比例全都无法挑剔。
若说美男子,她见识过很多,可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好看成这样却丝毫没有女子气,可能是因为他体态高阔,也可能是因为他眉眼嘴角间单纯又倔强的英气。
若说此刻的缺憾,便是他那张脸,已经苍白到几乎透明,更显出他殷殷出血的嘴唇,鲜红瑰丽,触目惊心。
她傻傻的望着他的脸,却不知为何唯独不敢直视他此刻木然的双眼。
也许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便着了魔,忍不住将他放出牢笼去。
他确实很像母亲那画中的男子。
那可能是母亲的梦,也是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