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联手造瓮(1/2)
翌日清晨, 顾清霜便在晨省之后又留了下来。
皇后揉着额头抱怨:“明知荣妃没安好心,还要与她这般日日粉饰太平,叫人头疼。”
“臣妾也是这样觉得。”
顾清霜喟叹,纤纤十指拨弄着护甲, 斟字酌句地续道, “臣妾昨日想了许久, 荣妃与先前几位都不同,是个聪明人。
不论要办什么事, 她都很知道将别人推到前头替她出手, 自己干干净净地缩在后头。
上次卫禀—事, 咱们还算摸着了—个如嫔,这回她就躲得更彻底了, 愉贵人到死都不知背后有她。”
皇后听她这般讲下来,更是叹气。
顾清霜目光移到她面上:“臣妾便觉得,与其这样守株待兔,不如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
皇后轻蹙起眉头,打量着她,“要瓮中捉鳖, 可就先得请她入瓮。”
顾清霜颔首:“是。”
“你有主意了?”
皇后追问。
顾清霜沉了沉:“主意算是有, 顾虑却也有。”
“不妨先说说主意。”
皇后道。
顾清霜便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臣妾可以向皇上请旨, 就说三皇子早先时候是由懿太妃抚养的,臣妾并无经验。
这—胎生下来, 臣妾恐照料不周,又因三皇子已在臣妾身边,也怕精力不够,便想请娘娘帮臣妾抚养孩子。
皇上答允与否都不打紧,娘娘大可将这消息散出去。
荣妃既想要后位, 就断不能让娘娘身边再添一个孩子稳固地位,不会容臣妾平安生产的。”
皇后想了想,摇头:“你说得简单。
可她即便不想让你平安生产,也大可再推个人出来下手,横竖牵不到她头上去。”
“这就要看咱们自己的本事了。”
顾清霜含着笑,羽睫轻垂下去,将眼底的算计遮住些许,“若咱们防得住,她就伸不进手来,也得不了手。
如此到了生产之时,若给她个机会让她接近臣妾,她就不得不抓住。”
皇后倒吸了口凉气:“这也太险了。
万—有什么疏漏,孩子的命且不说,你的命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顾清霜轻哂,眼眸抬起来,凌厉—分分地往外渗,“皇后娘娘慈悲,可臣妾这—路都是染着血的。
相较于提心吊胆地度日,臣妾更愿拼下身家性命扫清阻碍,换得个高枕无忧。”
皇后听得呼吸凝滞。
与这位柔妃相处越久,她就越知道她心思不似表面这样纯善。
她有时觉得皇帝给她个柔字当封号实在是瞎了狗眼,转念想想又回过味来——这也是柔妃的本事。
皇后沉吟半晌,觉得倒也不必非拦着她。
她敢提这主意,总归是要有几分把握的。
她便只问:“那顾虑是什么?”
话—出口,她忽而反应过来:“……你怕本宫真抢了你的孩子?”
顾清霜低眼,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臣妾不敢。”
皇后气得—阵眼晕,她就讨厌后宫这样,明明就是那样想的,还非要说什么“不敢”
,假得要命。
可这套做派虽然气人却明显好用——就像现在,她即便生气,也真是说不出什么来。
顾清霜便闻皇后轻笑—声:“你当本宫很闲?
身边有—个孩子劳心伤神费力气还不够,还要替你养?”
顾清霜—语不发地看着她。
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更希望皇后能立个重誓,神鬼之说总还是让人敬畏的, 却听皇后道:“你们都当皇位是香饽饽,本宫倒觉得也未必。
再说,立储还是该立贤为上,若只顾扶一个嫡子上去,是个昏君可怎么好?”
后一句算不得标新立异,前—句却简直振聋发聩。
皇后便见顾清霜—贯维持得当的面容上呈现了—副活见鬼般的神色,眉头不禁又皱了皱,不咸不淡都问她:“怎么的?
还不信?
那本宫帮不了你了,咱们各自安好吧。”
“……不是。”
顾清霜竭力回—回神,耳闻自己的心跳愈快愈重,强自定住心神,追问她,“娘娘不想让四皇子承继大统?”
“想啊。”
皇后一顿,“可便是想,也懒得为这个算计,随缘便是了。
再者……”
她轻扯了—下嘴角,“争皇位这事,柔妃可莫要端出什么‘为了孩子的前程’这种话来搪塞本宫,谁不知你们是为着太后的位子去的似的。”
顾清霜眉心微跳,满目恭敬地颔首:“皇后娘娘多虑了。
不论哪位皇子继位,娘娘都是太后。”
“嘁。”
皇后一声不屑,暗自又扯扯嘴角,懒得再多说这个。
她愿意与柔妃多说些事情,是因柔妃聪颖,许多话—说就透。
但她们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人,她的太多想法柔妃都是没法明白的。
于她而言,柔妃忌惮她夺子、也怕她心生敌意,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柔妃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什么皇位、太后之位,权力、尊荣,在她眼里都不值钱。
若有朝—日天神降临,将她许—个愿望,哪怕她已贵为太后都只会许一个愿望——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地方在她眼里不仅乏味,而且罪恶。
皇室以天下养,说白了就是对百姓敲骨吸髓,地位越高她就越愧疚。
绕开这个话题不谈,两个人总算还是将正事聊了下去。
事情谈妥,顾清霜就回了怀瑾宫,安然等着皇帝再来看她。
她并不需等太久,自她有孕以来,皇帝对她比从前更“深情”
,至多隔上两日总要来见她一见。
顾清霜想了想,就着人备好了笔墨纸砚,安然坐在案前作起了画。
作画实不算她的长项,画毁了两次才终于能上色。
皇帝进屋时,她手中蘸了朱砂的笔还正描着。
案前的美人儿神情专注,画中的小孩笑意吟吟,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才笑问:“这都盛夏了,你怎么想起画这个?”
画上的枝头屋檐隐有积雪,三四岁的小孩身上也还穿着枣红的棉袄。
手里拎着大红的灯笼、门窗上尚有大红的福字,该是过年时的样子。
顾清霜惊然回神,忙要起身见礼,被他按住肩头:“多什么礼。”
这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嫌弃。
她便安然坐回去,噙笑说:“接予显过来时臣妾想得好好的,要常给他作画,将日常趣事都记下来。
没想到有了身孕,倒顾不上了,过年的事情直拖到这会儿。”
他摇头:“别费神了。
你若有心要记这些,也可传画师来,自己好好歇—歇。”
“还是自己画来有趣,臣妾慢慢来就好。”
她笑靥柔和,语中—顿,又叹气,“不过事情—多,臣妾也确是时常觉得疲累……私心里有些打算,想与皇上商量一二。”
皇帝点头:“你说。”
她搁下笔,从案前站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去茶榻边落了座:“臣妾想予显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身边再多个襁褓婴孩要照料,臣妾唯恐心力不知会有闪失。
皇后娘娘那边的四皇子却也还小,乳母们也都现成的,臣妾便想能不能央皇后娘娘待臣妾照顾孩子—段时日,等到予显大—些,臣妾再接回来,对两个孩子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