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洪军是1940年生，今年55岁了，那个年代生的人都命苦，人到中年才熬出了头，被省建S厅认命为某科室部副组长，经过几十年的打磨拼搏，才坐上了处长的职位。

前两天，潘洪军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好长时间都不见好转。

于是自行去了职工医院。

查血，查尿，看不出个好歹来。

职工医院毕竟医疗水平一般，治治小病还行。

稍微有些复杂的病都治不了。

无奈，潘洪军又转去了江城市最好的医院，X和医院。

X和医院给做了个脑部CT，CT的结果有些看不清，只能先办住院，回头他们再来会诊。

段峰等人来到X和医院的时候，潘洪军正坐在床边吃着水果，病房里已经站了好多人。

潘洪军一个C级领导，一个单人病房还是能有的，也得亏是单人间，不然还真站不下这么多人！

有卖混凝土的老板，有卖钢筋的老板，有做劳务分包的老板。

一个个都是有求于潘洪军的。

潘洪军所在的位置，注定了他会受到很多的诱惑，因为有太多的人要看他的脸色吃饭了。

“潘总，这是我从韩国带回来的高丽参，给您补补，我给您放这了哈！”

“潘总，这是我媳妇老家自己养的土鸡，还有这是刚下的土鸡蛋，给您放这了啊！”

“潘总，这是...”

段峰不禁感慨道，不亏是领导，生个病那么多人看望！

营养品，土特产，堆起来好高一摞！

水果和鲜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不大的病房，都被这些东西占的没地方落脚。

反观段建桥，来的时候孤零零的就拎了一提牛奶，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段建桥和潘洪军是老相识，两个人十几年的关系了，也不在意这些表面礼仪，看到段建桥来，热情的招呼他到床边坐。

不仅如此，蔡兰还主动削了个水果给段峰吃。

段建桥上下打量了一翻潘洪军，道：“刚刚蔡姐说你住院了，吓我一跳，现在看你精神头挺好的嘛！

这我就放心了！”

潘洪军大手一挥，笑道：“什么玩意，我觉得那些医生就是爱小题大做！

没病都给你整出病来！

我头晕的问题已经好了，他们还不让我出院！

什么玩意！”

段峰插嘴道：“潘伯伯，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医生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啊！”

潘洪军摸了摸段峰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段峰的脑袋摸着舒服还是怎么的，段建桥的一杆同事们，领导们，见着段峰就喜欢摸他脑袋，从小摸到大。

潘洪军跟段峰说道：“对！

对！

对！

那咱就听医生的！

！”

段建桥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潘洪军的水杯里有满满的一杯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倒的。

垃圾桶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垃圾，显然是有人刚刚清理过。

病房也一层不染，不需要打扫。

似乎，自己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些依靠潘洪军而生的商人们，把段建桥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事都做的全全的！

倒也不是段建桥拍潘洪军的马屁，两家实则是互相帮助，就像蔡兰给段峰削水果，段建桥也没有拦着一样。

虽然潘洪军身居高位，但是段建桥也从来没有想着去占潘洪军什么便宜，两人基本上是平等相处。

按段建桥的说法，就是你要是想跟领导称兄道弟，就不要想着靠领导去得便宜，你要是想着靠领导得便宜，那就没资格跟他称兄道弟！

段建桥跟潘洪军认识了这么多年，潘洪军是越升越高，可是和段建桥的友情却是从来没断过，也是因为段建桥从来不占潘洪军的便宜。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护士，叫道：“潘洪军家属！

潘洪军家属在不在！

？”

蔡兰闻讯，上前一步道：“我是他老婆，怎么了？”

护士先是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屋里乱糟糟的人群，随后对蔡兰说道：“你出来下，我跟你说。”

房内众人也是一脸戚戚的看着护士。

一般情况下，把家属叫出去单独谈话，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是不想让患者本人知道他的病情。

什么病情不能让患者知道？

当然是很严重的病情了。

护士走出病房，但也没有走远，便停下身子，对蔡兰道：“潘洪军头晕的原因找到了，他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压迫了神经。”

蔡兰身形一晃，好险没有站稳，道：“那...那能治愈吗”

瘤分为良性和恶性的，恶性的瘤就是常说的癌症，最是致命。

良性瘤好些，一般来说，不发育的瘤，医生是会建议定期复查。

而发育的肿瘤则需要尽快切除！

但是，有一点除外，那就是长在脑子里的瘤。

1995年，中国的医学水平虽然已经不算很落后，但对于心脏和大脑的研究还没有那么深入。

除了首都X和以外，其他医院进行的开颅手术死亡率相当的高。

护士摇摇头道：“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保证，选择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是这个肿瘤体积还小，但是发育很快，是否是良性的也不确定，我们建议是尽快手术，可是我们院对这个手术没什么把握。”

护士拍了拍蔡兰的肩膀，略表安慰道：“我建议你先去首都X和那边看看，如果能在那边手术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那边不收的话，我建议在我们这手术，毕竟你这个病拖不得。”

首都X和是国内医疗界的领头羊，那里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

那边对开颅手术很成熟，但是要排很长的队，一两个月都是常有的事，若是不急的手术，等等也就算了，急的话，只能就近在当地医院做了。

蔡兰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护士叹了口气道：“您爱人年纪也大了，而且这个手术的难度很大，成功的几率不高，就算手术成功了，手术的后遗症也很多，手术后估计是不能上班了！

单位的事情，你们要先交接一下！”

蔡兰听着护士的话，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天很蓝，但是蔡兰的心却是灰色的。

护士说完就走了，蔡兰一步三摇的回到病房，一打开门，门口围着全是人。

蔡兰低声说：“你们要是听到了，麻烦装作没听到啊！

谢谢大家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当然听到了！

病房的墙壁隔音并不好，别说他们了，看潘洪军那有些死灰的脸就知道，连潘洪军本人都听到了！

潘洪军脑子里长了瘤子！

能不能活都两说！

一个活着的，在位的潘洪军能给他们提供帮助，一个死了的潘洪军能有什么帮助？

众人看了看送来的这些东西，得！

浪费了！

送了个死人！

想到这，一些人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走了。

另一些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声，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蔡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时护士在说病情的时候，蔡兰就想到了这些。

所谓人走茶凉，只是这一切未免也太快了。

当所有人都走光了以后，喧闹的病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潘洪军面无血色的坐在病床上，再也不复刚刚的豁达。

此时，蔡兰看见还有两个人没有走，是段建桥父子。

蔡兰走到段建桥面前说：“建桥啊，你看这，这么多营养品，你拿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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