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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取舍(2/3)

一直以来,他利用着麾下这些部将对大唐朝廷的不满,许诺他们更好的前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他如今已是东平郡王,成了最不愿承受风险的一个。

李归仁十分惊讶,在他看来,都已经兵戎相见了,相当于安禄山已经造反了,居然还在讨论这个话题。

“不对。”吉温忽然惊呼。

安庆绪也是皱了眉,缓缓道:“阿爷还是想等等看,看朝廷是相信他反了还是王忠嗣反了。”

“将军说这么多,依旧是想带走王节帅?”

他只觉这薛白胆子真的太大了,难怪能怂恿王忠嗣做出违抗圣意的逆行来。如此一来,这次的差事不好办。

随着这句话,有人从石岭关中驱马而出。

他手举千里镜,能够看到杨光翙大概的反应。

李岘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圣人反了?”

“写封信回复吧。”他心想。

忽有人在帐外唤了李岘的表字,李岘听那声音像王忠嗣的,又有些不太一样,转头看去,正见王忠嗣被人担着进来。

“我不会害阿训。”李岘道:“你的处境也很危险,眼下是因王忠嗣的威胁太大,圣人暂时还未留意到你。我带走他,才能设法保住你。”

他看向高尚、严庄、平洌等人,知他们是看得清局势的,希望他们开口说几句。然而,这些人一心造反,明知眼下不是好机会,依旧闭口不谈。

恰此时,南面官道上又有动静,很快有兵士前来禀道:“府尹,圣人旨意到了。”

安庆绪快步走到辕门处,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必担心,此战乃因吉温勾结王难得,偷袭曳落河,罪不在将军。我已经与阿爷解释清楚了。”

杨光翙尚不知这句话是何意,“嗖”地一支箭矢已钉在他面前的城垛上,吓得他摔在两个亲兵怀里,定眼一看,那正晃动的箭支上绑着一封信。

“嗒。”

“阿训!上前一见如何?!”

展开来,是薛白的笔迹,邀他私下谈谈。

这是说好的计划。

“张通儒,你还有脸说话?!若非是你出的歪主意,我们早就拿下太原了!”

杨光翙心想自己与这反贼有何好谈的,之后想到了薛白的身世,以及在朝中与高力士、李倓的关系,竟又有些犹豫着是否真要与这样的角色结下死仇。

“我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他。”王忠嗣喃喃道:“他也担得住。”

“节帅愿意回长安见圣人最后一面。”王难得道:“他希望能把未竟之事交给你。”

李归仁见他还在讨好、拉拢自己,稍稍安心了些。

道歉容易,担责却难。武令珣眼看不能归罪于崔乾佑,扫视了帐中一眼还是没看到李归仁,那个该承担最大责任的曳落河主将也许已死在乱军之中了。

首先,李岘的身世就不一般,其高祖是唐太宗李世民,其曾祖是吴王李恪,其父是曾经的朔方、河东两镇节度使,开元年间战功第一的信安王李祎。

如今大唐几乎所有的主要外敌,突厥、契丹、奚、吐蕃,都曾经被李祎击败过,石堡城是他收复的,契丹、奚是他收服的,可惜继任者没能延续他的战功,丢了石堡城,反了李怀秀、李延宠,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端。

“哈哈哈。”安禄山又显出了那憨态可掬的笑容,问道:“你们说,吉温这颗心,忠是不忠?”

吉温一辈子冤枉别人,此时被冤枉得大急不已,干脆一把在安禄山面前跪下来,嚷道:“府君,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我真的没有勾结王难得。”

帐篷中,王忠嗣低声道:“我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保不住我无妨,但你得保住薛白。”

“还没探到。”

李祎不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还教子有方,他的三个儿子李峘、李峄、李岘都是当今有名的贤士。

“王上,下决心吧!”

他这紧张的样子若是被谁看到了,难免要心生怀疑。可这帐里谋臣如云、猛将如雨,根本没人正眼瞧他。

故而,眼见武令珣找了一个发难的对象,很快就有人开始帮腔。

李岘年少时就曾名动长安,一度跑去修行佛法,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还是入仕为国效力了。这些年他辗转于各地任职,薛白与他今日还是初次相见。

李岘皱了皱眉。

崔乾佑方才被骂了没吭声,面对安禄山的宽慰竟也不吭声,依旧沉着脸站在那。

吉温连忙开口辩解,表明自己绝不可能勾结王忠嗣,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臭味反而冒犯到了别人。

“二郎勿急,回范阳不是坏事……”

李岘竟是翻身下马,抬了抬手,让薛白带他到帐中说话。

“……”

城洞里光线不佳,只能看到这人披着轻甲,身形高大挺拔,他的马速很慢,显得十分从容平静,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高将军举荐我,就是相信我。”李岘问道:“你呢?信不信他。”

说罢,他还是离开了帐篷,留给王忠嗣与李岘单独说话的空间。

“阿训,你……如何成了这幅模样?”

“插皮,我冤枉你做甚?”

从这前半句话,薛白已能感受出他的态度,问道:“为何是李将军来?”

“目前还劝不动圣人。”过了一会,李岘终于摊牌,道:“想让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禄山,这是后话。眼前更重要的是让圣人息怒,保住王忠嗣、保住你,更保住河东不落入安禄山手中。”

李归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对脚底板,于是撤了两步,方才看到死的是吉温。

“薛郎,让我与延鉴单独谈谈。”

败给王忠嗣,他还算能接受,肥胖的脸上堆起些宽慰的笑意,又道:“崔郎,你也莫理他们,都是些粗人,说话没遮拦。”

薛白沉吟着,问道:“可与高将军有关?”

然而,很快便有士卒回来禀报,王难得的云中军就是持着运粮的军令,跟着吉温的队伍到的石岭关。

“首先得让圣人知道他的旨意还能在河东被不折不扣地施行。”李岘强调道:“此事至关重要。你们只有遵旨行事,才能解释你们还没反,才有可能指证安禄山反了。”

直到他到了阳光下,薛白才看清他的样子,是个四旬的美男子,目光炯炯有神,气质沉稳刚健,不怒自威。

一个士卒已一把捂住吉温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他愣了愣,心想倘若自己早些归来,被杀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他竟不惧城外列阵的士卒,一直驱马走到了一箭之地以内,在离薛白仅十余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开口,以清朗的声音喊了一句。

薛白想了想,道:“不是杨光翙。”

安禄山与他感情很深厚,见他神情挚诚,不像作伪,不由疑惑起来。

听到后来,安庆绪眉头一挑,点了点头。

石岭关北面,薛白正驻马望着关城。

“府尹小心。”城头上当即有人惊呼道:“那是陇右李晟!”

李晟心念一动,想到一事,还未开口,薛白已摆了摆手,依旧是不愿让王忠嗣回京的态度。

薛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李隆基必然也下了诏书,勒令安禄山返回范阳、不得妄动。而事到如今,安禄山还在扮演听话的臣子。

阿训是王忠嗣的小名,这人显然是王忠嗣的故人。

“我已做好了冤死的准备。”薛白答道:“但我与王节帅但死无妨,唯恐再无人敢于提醒圣人,到时反贼起兵,生灵涂炭,社稷毁于一旦。”

“府君请看。”

杨齐宣方才没留意到下的什么命令,一颗心脏忐忑不安,腋下冷汗直流。等了一会,却见那士卒满手是血,奔了回来。

~~

“反了吧!”

薛白反问道:“李将军知道安禄山要造反吗?”

杨齐宣听着这样的对话愣了愣,没想到吉温竟是这样猜测的。再一想,吉温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想到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如此了。

他这个小动作却没能阻止薛白的大逆不道。

薛白问道:“如何做?”

安禄山只好猛地一拍案,喝道:“闭嘴!都还没举旗,我的八千曳落河就没了,还有甚好说的,我意已决,回范阳休整!”

一锅马上要沸腾出来的水,暂时竟被他用锅盖压住了。

然而,薛白真就回答了。

吉温不可置信,呆若木鸡。

“鸡舌瘟,我早看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种时候更不能软弱。”

杨齐宣一颗心当即被提了起来,偷眼瞧去,吉温已扭过脖子向他这边看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他想躲,已来不及了,吉温张大了嘴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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