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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北风行(2/3)

“只怕府君还有顾虑啊。”

“快了。”严庄道,“我有预感,很快能消除这些顾虑。”

高尚用手指抚摸着自己那伤痕起伏的脸颊,喃喃道:“你说,我们杀了冯神威,府君是否就必须造反了?”

“不急于一时,府君说的也有道理。”

严庄说着,瞥见了高尚脸上那神秘的笑意,反应过来,惊问道:“伱已经派人去杀了?

!”

“呵呵。”

“你比我还疯!”

严庄骂了一句,连忙往冯神威下榻之处奔去,阻止此事。

高尚站在那任他离去,脸上泛着嘲弄之色,喃喃自语道:“紧张什么?

你们所有人都高估了朝廷,而低估了府君的实力啊。”

~~

自从烧伤之后,高尚变得不好女色,从未再让女人服侍过他。

他睡觉时也绝不让旁人靠近,除了田乾真。

因当年被田乾真从大火中救出,他甚至在睡梦中都能通过气味感受到接近他的人是不是田乾真,若不是,他就会惊醒过来。

次日,一觉睡醒,高尚便见田乾真正坐在他的榻边。

“阿浩来了,你杀了冯神威吗?”

“没有。

被严庄赶来拦下了,严庄威逼利诱冯神威回朝之后给府君说好话,但我看很难。”

“无妨,人活着就算是府君的表态。”高尚道,“府君只要没明着反,朝廷不敢先逼迫他。”

“那为何让我去杀?”

“这样旁人才会怕你。”高尚道,“就算是造反,你也是反贼里最凶狠的一个。”

田乾真点点头,道:“明白了。”

“一起用膳吧。”

“好,对了,还有一件事。”田乾真道:“有个很有名的诗人在范阳,你常念他的诗。”

“李白,李太白?”

“是。”

高尚眼睛一亮,道:“他在何处?

你怎知他在范阳?”

田乾真伸手入怀掏了掏,先是掏出了两只耳朵,割断处的血已经干涸了,之后才掏出了一张纸,纸上还是沾染了血迹。

“我昨夜去杀冯神威,驿馆大门外的守卫正在说话,说‘方才那人就是待诏翰林的李白’,我便上前去问他们,拿了这个。”

高尚接过一看,入目是一首诗,题为《北风行》,下面是一句“伤北风雨雪,行人不归,拟古风赠幽州思妇”。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

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

高尚眼神一开始是激赏的,因他虽然大逆不道,但他也喜欢诗。

他喜欢李白那自由豪放的诗风,以“大如席”拟雪花,何等的思兴飞腾,精彩绝伦,出人意表。

然而,渐渐地,高尚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回过头,重新审视了这一首诗。

全诗只写了一个幽州思妇对丈夫战死一事的悲愤,但隐隐地,似乎在对安禄山大败于契丹一事含沙射影。

高尚不知是否自己太多心了,他觉得诗的第一句就有另一层意思——连极少睁眼的烛龙也偶尔会光曜人间,为何至高的日月却不肯照亮蓟幽大地,任它暗无天日?

像是在讽刺李隆基为奸佞障目,全然不知、不肯去了解范阳的实情。

可李白又知道什么实情?

再看后几句,“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倒像是在形容安禄山已成了河北的唯一主宰者,“大如席”的雪花正在吹向象征着帝王之尊的轩辕台,暗示着安禄山已有觊觎神器之心?

高尚摇了摇头,问道:“李白人呢?”

田乾真道:“我已派人去找了。”

高尚对此事甚是在意,竟是连早膳都忘了用,捧着那诗不停地咀嚼。

等到中午,田乾真的部下来禀报,称已找到了范阳军中一个已战死的将领的妻子,肯定就是收留过李白的“幽州思妇”。

“如何确定?”

“先生请看这个。”

那是一迭诗稿,高尚接过一一看了,见这些诗稿倒是没有太多的问题,其中有《行行游且猎篇》,写了“英风振沙碛”的战士;有《幽州胡马客歌》,写了“报国死何难”的游侠。

似乎在李白初游燕赵时,遇到的都是“提剑救边”的慷慨之士。

但,再与那《北风行》对比,便更能衬托出这些义士们成了安禄山的牺牲品。

如此一来,高尚终于确定了李白对范阳的窥探。

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相比起来,冯神威这位宫中派来的宦官他们都敢威胁,又何惧一个只会写诗的文人?

可因李白是高尚颇为喜欢的一个诗人,他遂愿意花一些精力去处置此事。

“李白人呢?”

“我们审问了那妇人,李白走了,但才走不久,就在昨夜。”

高尚讥笑一声,道:“阿浩,派轻骑去追,府君需要些闻名天下的人物为他多造势。”

“喏。”

很快,数十轻骑奔出了范阳城,搜寻着那个白衣仗剑的身影……

~~

长安。

中秋过后,到了九月,易储带来的风波开始平息下去。

那些原本激愤的、对此事感到不可置信的人也渐渐懒得再对此发声,日子终究得过下去,朝堂上的事议论议论也就是了,不能当饭吃。

不少人留意到薛白在此事中起的作用,对他施以关注。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薛白并没有就此活跃于东宫,反而一改过去好出风头的作风,行事内敛了许多。

像是一颗被长安官场磨平棱角的卵石。

这天清晨,他与颜嫣一起打过太极拳,尽显云淡风轻的从容气质,但等收了拳,颜嫣当即欢呼了一声,道:“好了吧?

我约了小仙姐她们打骨牌,夫婿一起吗?”

“不打。”

骨牌虽是薛白带到大唐来的,他自己却根本不喜欢打。

除了李隆基就没人能叫动他再打牌,连颜嫣、李腾空都不行。

但今日,李腾空竟是真来请他了。

他刚换了一身衣衫,走过长廊,准备出趟门,迎面便见到那莲花一般的女子。

她近来终是丰润了一些,虽还是瘦,可气色还是饱满起来。

“嗯,你打牌吗?

我与颜嫣、青岚,缺一个人。”

“季兰子没来吗?”

“她去见一个朋友,稍晚些再来。”

薛白道:“她还有除你之外的朋友?”

“我与她相识,还在与你相识之后,她自是有别的朋友。”

薛白是心怀着大志的人,不满足于打牌这种小小的乐趣……他眼看着李腾空眼眸中闪动的情意,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小声道:“我们到那边说话。”

两人遂进了一间庑房,相拥,品尝着对方的唇。

直到薛白又想更进一步动作,李腾空却是“咛”了一声,推着他,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不行的,我比你高两辈呢。”

“早晚把这两辈的辈份掀了。”

“再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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