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3/4)
而去年,皇帝要求撤军的时候,他差点就没忍住,就想斩了来宣旨的宦官。
反正现在他与自立为王的区别,只在于一个名头,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而已。
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他也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
他曾祖、祖父、兄长,全都是宋将,虽然在西军声名不显,但从小受到的教谕,兄长一直以来的嘱咐,让他忘不了, 忘不了自己是个宋臣,是个汉人。
可……皇帝不想打。
轻轻叹了口气,看到远处跑来了几人,吴璘收回了思绪。
这样一来,下方的诸般声音好似也远去了。
带头来的那个,是他的部将李师颜,而后面跟着的……看那打扮,又是一阉人无疑了。
算着时间,应该是临安那边谈出个结果来了。
而现在,便是要让自己去接受那个结果…… 吴璘面若冰霜,山风吹得他的胡须乱飞,他也毫不在意。
等几人走近了,李师颜低声道: “临安来的。”
轻轻点了点头,吴璘也不答话,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那人,看得他心里发慌。
这宦官与武人打交道得多了,倒也还算撑得住场面,笑道: “元帅莫恼,下官是来给您传喜讯来了。”
喜讯?
吴璘心里头不屑,能让自己继续抗金,那便是天大的喜讯。
别的……哼!
见这人好生不识抬举,宦官顿了顿,又道: “官家感念武安公之功绩,特地决定追封其为涪王。”
这话,让一旁的李师颜不禁有些动容……能到这个份上,吴阶当真也算得上是无憾了。
又想到这位的治川抗敌之功……他吴阶担得。
吴璘微微颔首:“谢过陛下。”
皇帝愿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花功夫,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
他是在安抚自己。
那他为什么要来安抚自己?
因为他心中有愧。
为什么心中有愧,自然是……和了。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关怀,吴璘并不看重这个,他知道,若是吴阶在,他也不会看重这个。
宦官有些无语,这人怎的有些油盐不进?
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代表皇帝来的,你个贼配军与咱甩什么脸色?!
也没了什么好的态度,尖声道: “此外,陛下还有东西要送给元帅。”
说着,直接便将那盒子递了过去。
吴璘顺手接了过来,直接便放在了一旁的城墙上。
他在等这人说正事儿。
而那宦官,却在等他谢恩。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宦官先没了耐心: “元帅何不打开看看?”
“官家可还有别的旨意?”
“没了。”
“没了?”
吴璘心里头奇怪,见那人目光一直落在木盒子上,便将那盖子打开了来。
一阵恶臭传来,哪怕是吴璘见多了尸体,也差点没忍住反胃。
这盒子两层,上面一层摆了好几封信件,那臭味……自然就是下面一层传来的了。
幸好山风够大,勉强将这味道消散了些,吴璘忍着不适,又轻轻打开了上面一层。
一个腐烂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盒子里面全是臭水,这脑袋泡在里头,半边已经全部烂光了,哪里还能辨得出来是谁!
“这是……”
那阉人心里头大笑不止,自己被这玩意儿折磨了两个多月,如今终于到了你的手上!
他笑道:“这呀,是秦桧。”
吴璘,还有周围诸将心里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谁?!”
“秦桧呀!
元帅不会连昔日宰相都不认得了吧?”
一边说着,风停了下来,那阉人一边捂住口鼻:“诸将都只分得了一块肉,唯有您得了他的头颅,官家对元帅之重,可见一斑。”
吴璘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赶紧将那信拆开……那信好似有万斤一般,他捧着信的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等只看完了第一封,他忽地朝着东边跪了下去。
大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见主帅都跪了,几个将领也跟着跪了。
“臣吴璘……谢过陛下!
吾皇……万岁。”
这样才对嘛!
宦官瞧着这位转变的态度,替皇帝觉得欣慰了起来。
…… 自从那日亲眼见过了皇帝的模样,原本纪五只在思北楼这一条街跋扈。
现在好了,他在整个临安城里都变得跋扈了起来。
以前叫他纪五哥的,现在得叫纪五爷才行,若是说错了话,便得吃上他好几个拳头。
而且走路也不好好的走了,非得走成一个蛇线,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若是谁人敢挡了他的去路,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这般无赖,大伙儿也不知道他的底细,都当他是哪个大官儿家里的衙内,不然的话,又如何敢在皇城脚下这般放肆?
只有知道底细的,才会与众人说道: “这一家人似与秦桧有大仇,那日秦桧被剐,一家三个激动得全都疯癫了,整日里就说什么是皇帝的亲戚,还叫人赵官家姐夫呢!”
“可莫要乱与人说了去,唉……都是可怜人,大家互为街坊邻居,当彼此体谅一些才是。”
思北楼的生意倒是没受影响,毕竟这里价格公道,大伙儿也习惯了来此地消遣。
只是看到老王头父子与纪五时,才会忍不住摇头,无不叹息。
至于老王头,他压根就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他的。
只知道大家对他越来越尊敬,平日里见了要么远远的躲开,要么隔老远就打招呼。
若是亲自出去买菜,人家还得给他抹了零头哩!
如此,不是看重了他国丈的身份,才会这般又敬又怕,又是什么!
至于纪五和王小二两个想去皇城里瞅瞅的这种想法,被他第一时间给拦了下来。
“两个孬货!
那宫里是说进就能进的?!”
“人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等时候到了,皇帝陛下自然也就来找咱们了!”
“你们两个莫要净想些天鹅屁来吃,给你姐我姑娘丢了人!”
纪五纠正他道:“干爹,陛下找咱们不能说找,要说召,召见的召。”
老王头一口便啐了过去:“老子还没有你懂!”
所有的一切不合理,在知道了自家女婿的身份过后,都说得过去了。
什么回门,什么不怕秦桧,什么这样那样的,那都是皇家的礼法!
只是没想到,自家闺女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老王头总觉得自己以前遇到过什么道士和尚的,就与自己说过类似于‘你家大姐儿’有富贵之相的这种话。
想的次数多了,他自个儿也就当真了。
而今天,刚过了中秋节不久。
上次在油炸桧的美食比试里,他思北楼落了人的后头。
这次做月饼,也没能比得过其他几家大的酒楼。
老王头痛定思痛,好不容易去请来了建康府的大厨,早好几天就打了招牌出去,但现在饭点了,却没甚生意。
说没生意还是夸张了,简直是连个人也没有。
没人的不止是他的店里,是整个街上,整个临安的人,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这是又出了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