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在那座小城中没有待太久，就又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这一次来前线，虽然没有达成自己一开始想要的目的，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苏东没有让他太失望。

方诺坐在车厢中，仔细观察着苏东的断臂——他说的所谓惩戒，其实单纯就是为了从苏东身上取点东西来研究而已。

不然方诺也懒得要苏东的胳膊。

在这一次苏东对他的袭击中，方诺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比如他之前以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疑似重生者的罗玲，但后面才渐渐觉得不太像。

一个中型世界的主角能被他那么简单就抓住吗？

方诺还做了许多后手来防止她逃跑，结果一个都没生效，罗玲就像是被天地遗忘了一样，压根就没人能找到她！

按理来说，虽然方诺处理首尾一向很干净，但如果是主角的话，不论有多么不可能，旁人还是能从某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主角的下落进而来营救的。

这就是话本小说里的主角待遇，实际上就是其身上背负着庞大的天地气运，轻易不可能陷入险境，哪怕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能有一线生机。

罗玲就很明显没这个待遇，她是真的连底裤都被方诺给摸透了，甚至故意放着在那好一会没管都没出任何意外——依照常理来说，如果不是主角，那确实出不了什么意外。

既然罗玲不是这个天地的主角，那么主角是谁呢？

通过罗玲了解到了苏东前世的名声和大概的经历，方诺将目光投向了苏东，这个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抓来研究的小杂役。

身世凄苦，命途多舛，一鸣惊人，疑似与天魔融合，游走在天魔与人类之间的存在。

直到前世罗玲死了，苏东作为幽溟魔君仍然活跃在世界舞台之上，时不时搅出好大的风雨，历经多次围剿，反正就是死不了。

这种情况下，苏东很明显更像是天地主角！

原本方诺觉得，既然罗玲重生了，那或许苏东只是个前主角，气运应该被罗玲给褫夺走了也说不定。

但现在看来，事实可能恰恰相反，苏东一直都是真主角，而罗玲这个重生者只是个假主角，当她因缘际会碰到苏东这个真主角后反而被苏东夺走了她自身的气运，自那之后，连走霉运还不自知，最后直接因为苏东落在了方诺手中！

之前将苏东放下山，除了对他体质的研究已经陷入到了一个阶段性瓶颈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要看看他下山之后有什么发展，别看苏东老是围着苏巧打转，但奇遇确实不少，有些他瞒住了，没有报给方诺，比如隐匿气息的那些秘法，有些没有满，也瞒不住。

而最让方诺确定他真主角身份的，就是这数次事件中，苏东展现出来的，那强大到几乎不合理的力量！

尽管苏东奇遇连连，甚至已经成为了二品武者，距离一品也只有一步之遥，但能杀了当时状态不佳，身受重伤又无比托大的星宿子已经是件很离谱的事情了，要知道，宗师与九品武者之间的鸿沟是极其庞大的，可以说一个是神，一个是人！

以凡人之躯弑神？

这种事除了天地主角能干出来，还有谁能做到？

一次也就罢了，但还没过多少时间，换个别的拥有通幽溟合体的人过来，可能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苏东倒好，竟然在面对方诺时展现出了更强的力量！

那股力量，融合了星宿子的宗师之力，还有苏东平时吸纳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力量，就算是方诺来了，想将它们结合在一起，并且发挥出更强的力量，都需要花费许多时间。

别的不说，你总不可能一次成功吧，不得多做几次实验才能找到规律，然后小心验证，最后再考虑如何在这种超模的力量下保全自身的安危。

换到苏东这，完全不需要这些弯弯绕绕，整个就一热血上头之后大喊一声：“给我破！”

然后就真的成了，不得不说，这挂开得让方诺都有些叹为观止，若是他没有提前察觉，恐怕真的会被他伤到——虽然按常理来说，哪怕伤到了苏东的体质能力对他也没用，但万一呢？

万一苏东再来个“给我破”

，那方诺这具分神可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

只能说先前对这个主角的一再压迫并非没有反噬，而是被转化为了驱使苏东前进的动力，最后在方诺毫不容情的话语中终于让苏东破了防，将此前积压的力量一并释放了出来。

“提前弄出来也好，要是真的任由他一直发展，搞不好真的会失去掌控，曾经的小杂役如今也成了能媲美宗师的存在，已经没有那么好拿捏了，这时候若是再一味压迫，必然会受其反噬，与其最后吃一波大的，不如干脆先引爆了，让他冷却一下。”

至于让苏东去探究寒光圣母的秘密，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心影的人确实在这件事上没有做好，自己去做风险又太大，既然如此，那不如让苏东去。

一来是调转苏东发力的枪口，毕竟一个天地主角天天想着怎么弄死你也是有点难顶的，二来也是借苏东的大气运来完成方诺的目的。

以九品武者之躯，探究大宗师之奥妙，横跨两个大阶层，换普通武者来，估计还没见到寒光圣母的面就被发现了，但若是天地主角来，那可就不一样了，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方诺也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苏东和寒光圣母联手的可能，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只是很低。

因为方诺现在布置的局面，苏东是万万不可能和寒光圣母联手的，一来他实力低微，寒光圣母不太可能和他平等对话，二来苏巧的情况一定要拿到寒光圣母的秘密，而且时间还不能拖得太久，太久了变化就无法逆转了，而寒光圣母有可能心平气和地把这个深藏已久的秘密拿出来吗？

方诺觉得不会，因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秘密！

是的，方诺再一次欺骗了苏东。

其余的话都是真的，唯有这一点上，方诺说了谎。

寒光圣母和其余历代圣母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她是以宗师之姿继承的圣母之位，而其余历代圣母大多都只是普通武者，甚至只是个凡人！

选圣女和圣母的标准向来不是实力，是以寒光圣母当年的排名并不靠前。

而如果圣母真的是依靠信仰之力完成继承，那么在这庞大的信仰之力中蕴含的众生信念，足以将普通武者的意志给冲刷干净，让历代圣母越来越像，性格也趋于一致。

但这种众生信念的冲刷，对一个意志坚定，精神已经接受过天地洗礼的宗师来说，就显得有些可笑了，这种情况就像是当时灵应来问方诺，你怎么承受的住真武邪念的侵扰的？

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方诺本身强大，在修炼九秘合一前意志就足以媲美宗师，更有六阶本体在后撑腰，什么法相篇，完全就是忽悠人的。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寒光圣母很可能完全没有什么保持清醒的秘密，纯粹是因为她在成为圣母之前就足够强而已！

至于如何调和武道气血的个人意志和信仰之力的众生信念，这倒是有可能存在某些隐秘，但这几乎就是圣母的立身之本，根本不可能透露给除圣母外的任何一人！

所以无论苏东如何去探究，甚至真的和寒光圣母联手了，也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在这个探究的过程中，苏东必然会涉及到更多其余的隐秘，这些，才是方诺真正想要的东西。

甚至这一次方诺都不需要催促苏东，他自己就会因为苏巧的变化而拼了命的去打探隐秘，属于是不给马儿草，马儿自己就会跑了。

不过虽然计划很完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翻车的可能性，方诺做事一向做最坏打算，就比如说苏巧靠自己的意志摆脱了众生信念的影响，与此同时寒光圣母真的有保持清醒的秘密还愿意和苏东分享，最后三人还要联手来对付他——

想着想着，方诺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剧本太离谱了，不如方诺直接发发善心来得简单。

“不过主角吗，完事皆有可能，不得不防啊。”

想要防住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不断地给寒光圣母压力，再帮助光明教发展，让苏巧承受的众生信念越来越多，让苏东像个陀螺一样打转，根本停不下来认真思考该如何破局。

这个状态也不需要维持太久，等到试探出寒光圣母的底牌就可以了，到时候无论是方诺跑路还是本体下场将这个世界彻底收入囊中，一切都会终结。

想到那个在降临之初就围着自己师兄师兄叫着的懵懂少女，现如今也成了整个计划中不可缺失的一环，方诺也有些感慨：

“世事之变幻，又有谁人能提前预知呢？

哪怕是所谓的苍天，号称能预知一切的天机阁，又能否知道自己的终结呢？”

他走出车厢，望着那苍茫天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这诸天世界的敬畏来。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倒在前进的路上吧，但这前行的脚步，我永远也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