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然看到了真武山背后那令人胆颤，甚至绝望的恐怖真相，灵应依然无法讨厌起方诺来。

他清楚的明白，唯有方诺这样将权利和武力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掌权者才能将真武山现在的美好表象维持住，而不至于贸然分权，导致原本很好的制度维系不了多久就变了味。

而这种高度集权的体系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掌权者自身，他到底能否一直保持本心，不忘初衷？

灵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在送走方诺后的第二天，他就找到方诺，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此方诺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吗？

强者能够主导一切，无论是好是坏，弱者只能被动承担变化带来的喜和忧，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外如是。”

灵应皱起了眉头，这种回答，简直可以算是标准的魔道言论，不谈善恶，不讲道德，完全的以自我为中心，别看现在一切都好像很好的样子，要是哪天方诺心情不好了，这一切就完全有可能被全部推倒！

而归其根本，就在于没有人可以制衡方诺！

原本这个人是有的，那就是无极真君，但他久不理事，甚至方诺当上了掌门也没来看上一眼，只是看了那止戈靖难令就话也没说就走了，当得是潇洒无比，将真武山完全交给了方诺去折腾。

但灵应对此却是没有什么立场来指摘无极真君的，甚至对于方诺将这一切都展现给他，他的心中也隐隐有些佩服，升不起什么对抗的心思。

最后灵应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万圣师弟，其实我是相信你的，毕竟你才是这个体系里获利最大的人，正常来讲是不可能自毁长城的，但是......”

灵应看着方诺，面色严肃道：“但是你我都修炼了九秘合一，我们都清楚，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宏伟意志，在祂的感染下，个人的意识根本撑不了太久就会被祂同化，若非我有秘宝护身，能保灵台一丝清明不灭，恐怕根本就没有恢复清醒的机会！

若是你往后发疯了......”

“师弟，我不知你究竟是怎么压制住那股疯狂意志的，我也不奢望你能告诉我......”

“啊，这个啊，师兄你早点问我啊，我可以教你哦~”

方诺面带笑容，打断了灵应的话。

灵应还没反应过来，正想说些什么，却骤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伱愿意教我？！”

他自从在寒光圣母那里得知方诺也修炼了九秘合一之后，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方诺看起来表现如此正常？

寒光圣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真的走不开，便暂时没有去管，这次灵应过来，在调查方诺的同时，其实也是想顺便探究一下方诺到底是如何对抗那股疯狂意志的。

本来灵应在方诺带他看完真武山的变化和强盛后，对这个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因为他知道，方诺必然也有那种欲杀他而后快的冲动，这是两个九秘合一者冥冥之间的宿命，别看他们现在好像和和气气的，似乎关系很好，但指不定哪天有个人控制不住自己了，就会开始以命相搏！

而灵应这些天来，虽然方诺没有明说，他却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方诺已然成就宗师境界！

如果不是他已经成就宗师，又怎么可能在一开始瞒过自己的感知，而他给自己看的这些东西，不论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言谈间都充满了自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狂傲的耀武扬威！

这种狂傲，灵应非常理解，算一算方诺修成九字秘的时间，距离他现在成为宗师境也不到一年而已！

这种离谱的速度，足以说明方诺和九字秘的契合程度，而越是契合，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同为宗师，同为九秘合一者，他的优势只有更丰厚的经验，但说实话，灵应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灵应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句：“师弟，你真的没有和师兄开玩笑？”

方诺笑了笑，带他走入书房之内。

书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两排书架，一副桌椅，桌椅背后，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副有些奇怪，十分夺人眼球的水墨画。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副水墨画既不画人，也不画景，更看不出来是什么具体的物，反而朦朦胧胧，像是一团毛躁的，黑白交织的毛线团。

方诺见他注意到那副画，便为他解释道：“此画无名，是我随手所做，倒是让师兄见笑了。”

灵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吹捧一下，但看着那团纷乱的毛线团，着实是半点话也说不出来。

方诺不以为意，毕竟在每个人眼中，对艺术和美的定义都有所不同，是非常主观的东西，正如他看某些名家画作，也完全体会不到美感一样。

如果还要再援引什么时代背景，人物性格和经历才能理解这幅画中的深意和美感，他就更不感兴趣了。

就方诺个人而言，他更喜欢那种一眼望去，就能发现的美丽，而非经过别的信息加工后在脑中二次形成的美丽。

好吧，在这一点上，方诺是个很浅显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待灵应坐定后，方诺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经书来，放到灵应面前，笑道：“灵应师兄，你知道千山真人吗？”

灵应疑惑的拿过那本经书，黑底烫金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豢龙经】

！

翻开扉页，又看见一个小标题：【法相篇】

！

听到千山真人这个名字，灵应皱着眉想了一会，道：“似有耳闻，他是和我同辈的一位师弟，天赋一般，但悟性很高，不过为人低调，一直以来都名声不显。”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千山真人和唤魔经的联系，也对，他被关的时候千山真人估计还没写完呢，出来之后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唤魔经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不在灵应的关心范围之内。

于是方诺又搬出了他忽悠苏巧和星宿子的那一套说辞，直说得灵应肃然起敬，连连感慨，没想到千山真人竟然有如此宏大的志向，终于能好生吹捧一番，然后迫不及待问：“这和压制九秘合一有什么关系？”

方诺看出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看来那股疯狂的意志同化确实困扰折磨了他许久，便缓缓道：

“一品武者中，修为有成者，可显其气魄，成为宗师之后，气魄就是连接人体与天地之间的桥梁和工具！

进可膨胀百丈，展现天地之威，退亦可温养己身，贴合身体，自由飞行，种种妙用，不一而足——很多人都认为气魄是武者内心性格、修炼功法的另一种映照，是人自身无法控制的异象......”

“但你有没有想过，气魄到底是如何形成的，究竟是武者决定了它，还是它定义了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