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莹见了去见了姚夫人，姚夫人见梦莹来了又不说话，不耐烦的说了句：“想说什么赶紧说，杵在那发什么愣！”

“你们都下去吧。”梦莹对着伺候的丫鬟婆子说道。

三人看了一眼姚夫人，等着主母发话。

“她们不是外人，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姚夫人冷冷的道。

“你们都下去！”梦莹威严的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弯腰退了出去。

姚夫人气的坐了起来，怒吼道：“反了你了，耍威风耍到亲娘身上来了！

我倒要问问姚大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是姚老爷连日来的冷落，姚夫人心情不顺，保养得宜的眼角眉梢，也有了皱纹。

前世今生，梦莹见识了她花样百出的怒骂，自己听得耳朵生茧，回忆起来，竟也无甚新花样。

姚夫人等着梦莹说话，罕见的梦莹没有了下文。

只见她身子一矮，跪下了去，恭恭敬敬的给姚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姚夫人不屑道：“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这第一拜，谢您当时收留；第二拜，谢您十二年养育；第三拜，谢您多年教诲”。

梦莹磕完三个头，也不等姚夫人发话，自己站了起来。

姚夫人惊坐起，说道：“你……你都知道了？”

梦莹点头，“是，姚夫人，我都知道了。

当年您长子早夭，留下了没娘的我。”

梦莹说完，拿出了一个小金锁，上面还写着长命百岁，后面刻了一个福字。

若是我没猜错：“您的长子，应该叫福哥吧？”

姚夫人多年伤疤被揭起，身体一僵，说道：“我的福哥儿，若不是他早夭，你能当上这姚家大小姐吗？

你要谢，得谢他，他的命成就了你！”

姚夫人说完，双手捂住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梦莹毕竟没当过母亲，无法体会姚夫人的心境，不知道怎么安慰。

等姚夫人哭够了，梦莹递上了帕子，说道：“福哥儿的身份无人能代替，我昔日不自知，如今既已知晓了真相，便没有还赖在姚家的道理。”

姚夫人惊诧的抬起头，惊恐的盯着梦莹。

“姚夫人，我是来与您告别的。”

“你……你叫我什么？

你告别，你是我姚家养大的，你要到哪儿去？”姚夫人不可置信的盯着梦莹，说道。

“我感激您的养育，可也知道自己福薄，本不配做您的女儿。

去哪里都好，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

说道这里，梦莹眼里也泪光闪烁，曾经的翘首期盼的母爱，曾经那些奢望，就在此来个了结吧！

姚夫人怒气冲冲的，道：“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恐怕早就饿死了冻死了！

此为生恩；养你到这么大，花了多少银子，这是养恩。

你不思报答，竟想着一走了之，你难道想做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姚夫人这一骂，把梦莹刚刚的伤情，赶的一干二净。

梦莹心里道：你们的恩情，我前世就还清了。

“你们的生恩，宋管家行凶，我救全家的性命，已还了；至于从小到大的花用，分家时的伍仟两不算，我刚刚卖粮又赚了肆仟两，还你们的养恩绰绰有余。”

“你……”姚夫人又要暴怒，可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发怒的借口。

“姚夫人保重！”梦莹深深一福，说完往后退了三步，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胡婆子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可洞悉内情的她，也猜到了大概。

姚夫人见胡婆子进来，瘫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完了，完了，她要走了，老爷不会饶了我的。”

胡婆子劝道：“夫人，您先别急，这兵荒马乱的，她能到哪里去？

再说，就算有地方去，她有盘缠吗？

账房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姑娘除了每个月的月钱，根本没什么进项。”

“万……万一她去告诉老爷？

我可怎么办？”姚夫人哭的泪眼婆娑。

胡婆子摇摇头，成竹在胸的说道：“不会的，现在她是姚家女，才能掌家，若是老爷知道真相，于她有何好处？

所以，姑娘就是发发小孩子脾气，过两日，转过弯来了，还不得乖乖到您身边认错。”

姚夫人也抹了抹泪，胡婆子的话，给她吃了定心丸，说道：“就知道这丫头天生反骨，不过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胡婆子附和道：“是是是，所以夫人您放宽心，千万别动肝火，气大伤身。”

*

梦莹出了姚夫人的门，便转身去了衙门。

她为自己和红英开了路引，这便是掌家的方便和好处。

衙门核对了户籍，须臾就开好了。

出了衙门，外面已近黄昏。

梦莹仰望着天边的云霞，红的似火。

万丈霞光下，梦莹闭上眼睛，她觉得此刻，才真正获得了新生。

“红英，我们明日要启程了。”

红英好奇的问道：“去哪儿？”

梦莹睁开一只眼睛，回头对红英说道：“去京城！”

*

次日，二门的锁刚开，车夫就在二门处候着了。

吃过早膳，梦莹和红英便每人背着一个包袱，出了院门。

小厮还过来跟红英打趣：“红英姑娘，又跟姑娘去青州见识啊，若碰见什么趣闻，回来也与们讲讲，让小的也开开眼。”

红英回头嫣然一笑：“好说，好说！”

梦莹的车一走，姚夫人就知道了，可她不以为意，她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梦莹不过是在拿乔，无非是想在自己这里捞些好处。

她一个堂堂的夫人，能被个养女拿捏住？

所以当丫鬟说，大姑娘出门了，她只“哼”了一声。

马车去京城，路过城隍庙。

那林小，看到梦莹的马车，突然窜了出来。

老远跟车夫打招呼：“刘大哥，出门啊？”

红英听出林小的声音，撩开车窗帘，望了一眼。

就见林小依旧乞丐打扮，看见自己，露出一口白牙，喊道：“红英妹子，去哪儿啊？”

红英答道：“去京城。”

林小问：“几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红英说完，干脆利落的撂下了车窗帘。

林小先是一愣，须臾又大喊了一声：“你们等等我。”

可马车没停，“骨碌骨碌”的继续往前走。

林小一拍大腿，跑回了城隍庙。

马车里，红英对梦莹道：“这个林小，用他时候，躲着咱们。

不用他时候，又往咱们身边靠，真讨厌。”

梦莹笑而未答，只是让车夫放慢了速度。

过了半个时辰，红英就听林小在车外面喊：“红英妹子，我来了！”

红英撩开车窗帘，就见林小骑了一头老驴，鞭子头上还挂了几根甘草，那驴追着甘草往前走。

红英忍住笑，假意发怒道：“你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咳，我这人不记仇。

你们两个年轻女子上路，多有不便，我给你们当护卫，哥哥最是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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