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叹口气：“想开点吧…咱们还必须要认识到，黑松山庄，绝不是个例！”

毕长虹两眼无神，噗地一声坐在椅子上，摊开两条大长腿，只感觉浑身无力，整个人都迷糊了。

喃喃的如做梦一般的道：“五哥…唯我正教，何时成了这样？”

这个问题，正是雁南正在想、也想要问的。

闻言苦笑一声，沉思着，沉痛的说道：“是啊，唯我正教何时变成了这样？”

两兄弟互相看着，都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惘不解还有愤怒。

不得不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无力！

“我们老了！”

雁南负手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淡淡道：“老六，咱们…老了啊。”

毕长虹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唯我正教以武力镇压一切，最看重的，就是武力！对于钱财，资源，宝贝，金银，从未看得很重。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些东西才是整个人世间的基础！”

“这些东西才是这个人世间，熙熙攘攘都在追逐的东西！”

“而人性…从来都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

雁南沉痛的道：“这么多年了，唯我正教钱财资源，从没缺少过。这也让我们忽略掉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资源本可以更多！”

“因为有太多的资源，都是掠夺而来。所以反而忽略了自身的产出。”

“而自身的产出…也就在这个情况下，流向了别的渠道。”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会拼命地向着自己家里收能够收到的最多东西！有多少，他们就能收多少！收不了的也会收，不该收的更要收！你在收，他在收，所有人都在收，所以，我也在收！——每个人都是这种心理。”

“或许从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自己收。但是从三千年前开始或者更早，就为了别的地方收！…”

雁南点着通讯玉：“最终就是咱们看到的这样子！”

“而我们的管理方式，存在着太多的漏洞。我们可以用武力压倒一切，但压不倒人心！我知道你想要杀人，杀戮；但是，杀了这一批，下一批很快就会起来！一批一批的杀，除非你把这整个唯我正教杀到只剩下咱们兄弟十个！否则…这种事还会出现，而且，与今天你看到的相比，不相上下。”

“永远都是如此污浊！”

“这个世界太大了！人心太多了！”

雁南长长叹息：“老六！…咱们啊…老了。”

毕长虹垂着脑袋，两眼无神的看着地上，喃喃道：“老了吗？老了？”

突然浑身凶戾气息再次翻腾，喃喃的，一字字说道：“杀、不、了、人、了、吗！？”

“在这件事上，杀人，无用。”

雁南看得很清楚：“你交代夜魔，查毕家的事情你要知道每一步。如今，这第一步出来了，所以我将你叫了过来。”

“因为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杀人。”

“而是那些东西的流向渠道！人杀了，渠道就没了。”

“这么庞大的财务资源，有一部分是进入了很多人的口袋，这乃是必然。但，必然还有一大部分，不知流向了何处。”

雁南照顾毕长虹的面子，没有明确说出来“神鼬教”这三个字。

但是毕长虹却是自己心中清楚，脸色更黑了。

“等着吧，这只是第一步。”

雁南淡淡道：“你也要做做姿态，派你们家族几个心腹去黑松山庄，配合主审殿。这一点很重要，可不要是去捣乱的，具体怎么做你知道吧？”

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诶，差点忘了问你…你现在，还有心腹吗？”

毕长虹脸上都快要红的滴出血来，暴跳如雷道：“雁南！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我混了一辈子，难道连几个心腹之人都没了？”

雁南露出怀疑神色：“未必。”

毕长虹气的不愿说话了。

良久，赌气一般的道：“我派疯狂邪恶去！”

雁南吓了一跳：“毕邪、毕恶、毕疯、毕狂？？毕长虹！你特么不会告诉我，除了这四个人之外，你真的没有信得过的心腹了吧？”

毕长虹一脸黑线，憋的说不出话，喃喃道：“这四个可靠…”

雁南长长叹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四个当然可靠，这四个要是不可靠没可靠得了！”

疯狂邪恶，这四个人等同于白惊的东南西北。

而且还要强一些。

因为疯狂邪恶乃是遗产。

当初天下超级大魔头毕屠的四大铁杆手下，毕屠身死之后，毕长虹横空出世，结识了雁南等一众兄弟，兄弟相伴，纵横江湖。

但毕长虹人格分裂；性情古怪多变。

兄弟们都猜测，毕长虹应该就是毕屠的转世之身。

只是不知道为何，居然带着一部分记忆…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毕长虹不仅修炼的是毕屠当年的功法，而且还更进一步，更加牛逼的是：毕屠身死之后，重伤逃逸不知所踪的毕疯毕狂毕邪毕恶竟然追随了毕长虹。

成就了毕长虹一世凶名。

可以说毕长虹完美继承了毕屠的一切遗产！

疯狂邪恶四人现在这些年来几乎不出现，埋头闭关想要突破半步。雁南都已经千年之久没有看到他们了。

但是毕长虹派出来这四个人，却证明了他毕氏家族竟然一个有可以信得过的把握的人也没有了。

正如雁南刚才那句话：你一个心腹也没有了？

毕长虹喃喃道：“总不能派毕云烟去吧…”

雁南捂住额头。

用痛苦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毕长虹，良久才无力的叹息一声：“…你怎么混的？”

毕长虹无地自容：“我…我…”

我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终于垂下头。

叹口气。

雁南怔怔的看着自己六弟，生平第一次，从自己这个龙精虎猛的六弟身上看出来了一丝老态！

忍不住油然升起一股苍凉。

一辈子这么多的大风大浪，从未让雁南产生‘力不从心’的感觉；但就是最近短短的不到半个月时间里，神鼬教的事，和查账的事，查坟的事…

让雁南第一次产生了‘老了’的感觉。

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是如此的难以遏制的升起！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雁南扪心自问，应该是从…前几年第一次听说神鼬教的事情开始！

竟然有教派在自己眼皮底子能隐藏三千年甚至更久！

但那次，因为东方三三也不知道，所以雁南感受还不明显。

但现在看着明显已经糜烂的唯我正教，更加糜烂的财务，雁南才真正的发生了心态变化。

他看着窗外天空悠悠白云，从自己视线里飘然远去，消失在天边…

半晌没有说话。

“五哥！”

还是毕长虹先回过神来，声音有些疲惫和颓丧，却也带着金铁交鸣的无边杀气：“我们或许是老了…但是，当我们要退出这个江湖的时候，依然能将这个江湖从这边杀到那边！”

“教派糜烂，又如何？大不了直接打烂了重整江山！”

“当年咱们兄弟白手起家，一无所有。如今，总比那时候强吧？”

毕长虹道。

雁南眉梢一扬，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六弟，说的没错！”

“这一波，我的刀出了鞘…”

雁南缓缓闭上眼睛，平淡的，平静的，缓缓说道：“…就不准备回鞘了！”

“如果…唯我正教真的糜烂到了极致，那我就将唯我正教…全杀光！”

他负手迎风，鬓边苍苍发丝随风飘动，淡淡道：“让你的疯狂邪恶出动吧，记得他们的任务是配合！配合方式，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