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彻沉声问道：“以我和封云的关系，或许，可以帮你通融一下。”

封暖苦笑：“大人不必再试探我了，我心已死。”

方彻淡淡的笑了笑：“封暖，或许你不知道，幻世明心，我也修炼过。”

他微笑道：“刚才我心已死这句话，不诚啊。”

封暖愣了一下，苦笑起来：“难怪封家把我放在了大人眼下看着，原来如此。”

方彻淡淡道：“你既然听得出我在试探你，也知道我能看破你的想法…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封暖沉默了一下，还是惊疑不定，求证道：“看来大人当初在主审殿的时候，修为还不到…”

他打量着方彻，道：“但大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圣君了吧？”

“不到圣君。”

方彻很有耐心道：“但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佩服。”

封暖真心真意的说道：“大人真乃天纵奇才。”

方彻阴沉沉道：“你的心思，我看不透。幻世明心，也不是万能的。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有波动，但是却不知道波动是什么。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波动是什么吗？”

封暖脸上露出来苦涩。

自从知道了夜魔居然也会幻世明心，而且居然已经可以对自己发挥作用。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跳不出去了。

但是封暖是何许人，能在封家那样的大家族混到几乎完全取代大哥封寒，内外一把抓，而且各方面都是八面玲珑如趟平地，暗中还勾结了连神鼬和灵蛇这等当时连雁南这种副总教主都根本不知道的势力，能力和心智，绝对都是当世一流。

虽然有家世的原因，但是做事情做到这一步，却绝对超出了出身的平台帮助的绝对范畴！

“大人，我…”

封暖诚恳道：“我对您，绝对毫无二心，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利用、加害、或者其他的用意。”

方彻幻世明心之下，能知道封暖并不是说的假话。

皱眉道：“你的心腹手下，都已经被清空，神鼬灵蛇，现在更切断了联系；封家那边，你回不去。妻子儿女，屠戮一空。就算还有剩下的，但也不会由你来教导，与你也基本断绝联系。修为恐怕此生都不会让你恢复，前途事业，也已经尽毁。”

方彻越想越是感觉不对劲：“但你本人明显还有企图心，还有隐藏，所以我很奇怪。”

封暖脸色晦暗，有些哀求，道：“大人，这是我此生最后的，可以支撑自己活着的东西了。您能不问吗？”

方彻凝眉看着他。

封暖在他面前缓缓坐下来，轻声道：“我这种人，其实挺奇怪的。大人，我说我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您信吗？”

方彻神色一动，笑道：“我信！”

封暖身上，与封寒等其实一样，都带着一种淡然气质。

这么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居然还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淡然的人？

但是方彻却相信。

封暖有些茫然的笑了笑：“多谢。我这段时间，晚上睡不着就对自己的性格一遍遍的剖析。问我自己，我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最终我自己想明白了，或许对自己还有点别人不具备的宽容，但大体基本正确。”

“我的性格，其实挺普通，能力和才智，属于上乘。在任何位置上，都想要干得最出色那种人。”

“这种话很多人不懂，但是打个比方，就很明了。我这种性格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中成功者的性格，放到乞丐群里，或许是一个乞讨头目；放到官场，也能长袖善舞；放到商人领域，我可以成为巨富…但是，任何的成就，却不是自己不具备那条路奋斗得来的，而是…苍天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上。”

封暖缓缓道：“野心与狠毒，也是一样。被环境催着滋生，由位置自然滋生。”

“一个平民百姓，绝对想不到高层风雨，心中也根本没有操纵天下风云的心思。我这么说，大人肯定能明白。”

方彻唏嘘一声：“能明白。”

“我在任何位置，做任何位置的事情。而我出生在封家，嫡脉二少，大哥太良善，与世无争的性格。所以造反就是我这个位置的正确事情。”

“夜魔大人您是白手起家，一步步跨越阶层走到现在；这是您的能力。如果换做我是您，恐怕这一生能看到的最高位置就是一心教教主。这是我的性格局限！”

“其实我到现在为止，都认为我没错。”

封暖道：“我错在手段太毒辣太绝，但是我追求至高权力，没错。”

“封家如此庞然大家族，大哥封寒却只想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我必须取而代之！”

封暖道：“否则，封家就完了。我们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家族，如果家主没有野心和战意，就必然会没落！因为，不进则退！”

“封家的家主只能是狼的性格，决不能是羊的脾气！”

“我大嫂是个好女人，但是她必须要死！我必须要让她死！”

“她死了，我大哥心死，彻底什么都不管，那我取而代之。她死了，我大哥若是野心复苏，雄才大略的展现，那我反而会退一步，甘心不甘心的，那时候都只能当个辅助。因为，我争不过。大哥身上有祖传的老祖神念护法，足足三道，也杀不死。”

“哪怕我将大哥的儿子全部都挑唆成野心家，互相没良心的彼此撕咬陷害，但最终得胜的那个，也始终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这一脉。”

封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说道：“大嫂死了，大哥果然心灰意冷，所以我顺理成章，接过大权。而且，让封家所有方面的实力，都蒸蒸日上。唯我正教封家，在那个时候，二十年间，真正到了巅峰鼎盛！这一点，是可以查的。”

“如果不出现意外，我带着这个家族往前走，封家也只会壮大而不会没落。”

“我除了心太狠，做事太绝之外…其他的，包括造我大哥的反，我没有错误。”

“但是出了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封云。”

封暖苦笑起来：“如果没有封云，乾坤已经底定！而我那些年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封云才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说什么…也防范不到他头上去。”

“等到他从被我无视到必须正视的时候，危机，已经形成！”

“此乃天意！”

“大人，我说这话不是辩解什么，而是在说我这个人，我就是一颗万能的种子而已，把我种在萝卜坑里，我就长成了一个萝卜，把我种到人参坑里，我就是一株人参；而我不会改变我脚下的根基。也没那个能力和想法。正如我最长远的目标只是封家家主而不是唯我正教教主。”

“封家的平台，让我在这样的位置上了，所以我就这么干了。”

封暖道：“若是说我随遇而安，似乎有些讽刺，但我…的确如此。”

封暖说了很多。

说的很真诚。

虽然有些话，听起来很是离经叛道。

但是歪理自然有歪理的理解：身为皇子，眼睛就盯着皇位！

这一句话可以解释所有。

并不是你想要淡泊，你就可以避免一切纷争的。比如封寒。

“我到了主审殿，也就将主审殿所有的事务，都扛了起来。不会的，我学，我钻研，我日夜思考揣摩，但是属于我的工作，必须要做的最好！因为这是我现在的位置。”

封暖很是坦率的说道：“我还有企图，也还有想法。这点大人说的没错，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快感就是，做别人做不好的事，吃别人吃不到的食物，玩别人玩不到的绝色；而我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对大人您，没有危害。对于大人您这样的强者，我比任何人都要服服帖帖。如果当初我大哥是大人您这样的性格，我会比一条最忠诚的狗还要听他的话！”

“我性格就是这样的。彻底的慕强！”

“但很可惜他不是。在我眼中，他反而就像是一条被别人踢一脚都只会呜呜而不敢汪汪的怂狗！”

“只想要维持现状安然度日的富贵闲人。但四周环伺的这些家族，却是一群饿狼！”

“我不甘心！”

“但我心中最后的企图和打算，支撑我活下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会说，死也不会说。幻世明心，虽不能抵御搜魂，却可以自灭。”

封暖的话很用力，很真诚！

方彻轻轻叹息。

封暖的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方彻有些理解，但也有些不懂。

他的阅历，在这方面，还是有太多未曾涉猎的东西。

看着封暖离开。

方彻并未掉以轻心。

他虽然放弃了逼问，但这个疑团却也在心中形成。

拿出特定通讯玉，发出消息：“岳父大人，小婿现在回到神京了。这段时间和封副总教主在一起，被封锁了消息，小婿的修为变化挺大，而且有些事情不解，能否当面请教您老？”

跟雁随云是要沟通好的。

这次好多好多的事情，都要和雁随云商量商量。

而关于封暖这一切，方彻也想要请教雁随云；毕竟雁随云知道的多。

或许可以为自己解惑。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