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琼林初会(1/2)
那时张氏怀着萧常、孕吐翻江倒海。
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刻,她那好色成性的夫君萧明,竟在书房醉酒后,强要了那个伺候笔墨、颇有几分清秀的丫鬟李云娘。
待张氏挣扎着生产完毕,拖着虚弱的身体料理府务时,李云娘的肚子已经像揣了口小锅藏不住了!
这个意外得来的庶子,日夜戳刺着张氏身为正妻的尊严和母亲的领地。
待到孩子降生需取名时,张氏的恨意有了宣泄处:“就叫‘云贱’吧。
生如浮云,命若草芥,盼他日后谨守本分。”
那“贱”
字,她说得轻飘飘,却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在跪地的李云娘身上!
“云贱?
听着倒有些……意思……”
萧明醉醺醺地歪在椅子上,对“贱”
字的尖锐毫无所觉,甚至觉得这名字里的“云”
字颇带了几分风流韵味,“谏……云谏!
‘谏’字也好,直言敢谏!”
这个被夫君无意中“美化”
的名字——“云谏”
。
从此像一道烙印,刻在了庶子的身上,也刻在了张氏的心头。
外人听闻,只道尚书家风雅正,萧明这个老子待庶子亦不算苛刻。
唯有张氏自己知晓,每当念及这个名字,脑中回响的永远是那淬了血与恨的“云贱”
。
那个她生产时趁机爬床、还妄想借子上位的卑贱婢女和她那卑劣的血脉。
恨其母,更恶其子!
她采用了世间最阴毒、却又最冠冕堂皇的方式——捧杀!
果然,数年的“精心”
浇灌,萧云谏彻底“如她所愿”
——在京城纨绔圈里浪荡出了“声名”
!
及至听闻他被大公主薛映雪招为入幕之宾、充作了面首。
她悬着的心才得以放松。
他彻底烂在了皇家那滩浑水里,成了被圈养的金丝雀、任人亵玩的笑柄。
不仅再也构不成对嫡子的威胁,反而成了洗都洗不掉的、萧家门楣上的一道污痕。
“唤四位少爷来。”
张氏端坐主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以松、柏、常、青为名的四位公子鱼贯而入,恭敬行礼:“母亲安好。”
张氏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案几上,“你们父亲……已是不堪用了!”
她目光如炬,落在长子萧松身上。
“松儿!
你已在朝为官,萧家未来系于你身!
若朝中打点需银钱,”
她语调陡然转厉,“只管开口!
母亲既能把那不成器的爹推上尚书之位,也必能扶你上去!”
“孩儿明白!”
萧松心头一震,郑重拱手。
这偌大尚书府,锦衣玉食,靠的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惊人商才和几十年的苦心经营。
父亲那点可怜俸禄,连府中一日嚼用都撑不起!
次子萧柏,继承了她的营商天赋,递上账本时忍不住咋舌:“上月的利钱……竟多了三成?!”
“娘能为你们做的……也就这些了。”
张氏声音低沉,枯瘦的手指抚过账册扉页。
烛火摇曳,恰好照亮那里用特殊朱砂暗刻的标记——那是长公主府独特的“双鸾环日”
徽记,与户部官印巧妙重叠的拓痕。
“母亲……”
幼子萧青走上前,替她轻轻捏着紧绷的肩颈,声音带着少年的忧心,“娘若是受气了,孩儿去找父亲……”
“娘无事。”
张氏强压下眼底一丝波动,语气放软些许,却难掩倦意,“娘只是……老啦。
看着东方府偌大基业瞬息倾颓……难免心头发紧……”
萧松立刻安慰:“母亲多虑了!
东方即白兵败重伤是实情,皇上允他家眷流放已是格外开恩!
至于外间传闻……”
他压低声线,“不过是些市井谣言罢了。
母亲勿要自扰。”
张氏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疲惫地挥挥手:“好了,夜深了,都歇着去吧。”
看着儿子们离去的背影,她对着明灭的烛火出神。
人人都艳羡她生下四个撑门立户的儿子。
可有谁知道,当年那个陪嫁丰厚却仍被婆家轻视的商户女,是凭着何等狠劲与心计在这门庭站到如今?
她眸中最后一点温情褪尽,只余下冰冷的决断——这个家,该彻底换换天了。
秋闱之后,榜还未放。
一纸纸请帖,已如雪片般飞向京中有望高中的才子门第。
名为“琼林初会”
,实为放榜前的盘道结交。
时丙本不欲赴会,但思及与会者多为未来同僚,只得换上得体的青衣前去。
宴会设在鸿宾楼。
满堂锦绣,玉冠生辉,新科举子们衣袍簇新,神情却难掩紧绷放榜前的焦灼与期待。
时丙刚落座,便察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谢归鸿就坐在他不远处,那双深邃的眼眸似无意扫过,却总在不经意间停驻在他身上。
时丙如坐针毡,不着痕迹地向另一侧挪了挪。
谢归鸿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指尖微动,一张折叠的素笺悄然滑至时丙案前。
时丙不动声色拢入袖中,指腹捻开一角:『今夜寒舍,静候兄台。
』 二皇子薛尧沉稳端坐,三皇子薛承眼神闪烁不定,四皇子‘薛景’(初六)则一派淡泊宁静,隐在人群之后。
喧哗稍歇。
大公主薛映雪在侍女簇拥下款款而来,容色明艳,顾盼生辉。
她身边紧挨着一个青衣少年,眉眼清俊温顺,正是‘萧云谏’(初七)。
薛映雪在主位坐下,浅笑着举杯:“诸位才俊辛苦。
今日之会,只当放榜前小憩。
来日同朝为官,还望相互扶持,为社稷尽心。”
目光流转间,似不经意地掠过后排的‘萧云谏’。
众人连忙举杯应和。
时丙恰好坐在薛映雪视线范围内,他抬眼看去,不禁微怔——一段时间不见,公主的气韵似乎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