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章

第322章 :该当何如?

“……董贼如今愈发狂悖,出入护卫森严,寻常手段难以近身。然其有一致命弱点,便是贪恋美色,尤好人妇少女,毫无廉耻。”

王允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目光扫过士孙瑞,杨瓒等几位志同道合的老臣。

“如...

夜雨如丝,悄然洒落在陈留乡间的茅檐上。苏菱躺在祠堂的竹榻上,呼吸微弱而绵长,像一缕即将散去的风。窗外雷声滚滚,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庞。几个村民守在身旁,手中捧着《耕安宪章》,轮流低声诵读:“水为命脉,识者为兵;田即疆土,耕者守之……”声音颤抖却坚定,仿佛怕惊扰了她,又怕她听不见。

忽然,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苏菱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轻轻颤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目光不再浑浊,反而透出一丝久违的清明。她望着屋顶那根被岁月熏黑的横梁,嘴角竟浮起一抹笑意。

“下雨了……”她声音极轻,几近呢喃,“今年的秧苗,会有好收成。”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眼中泛泪。这雨来得正是时候??明日便是春耕大典,若无甘霖润土,新翻的田地便难以下种。可谁又能想到,这位耗尽一生心血只为让天下人吃饱饭的老妇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惦记着庄稼。

话音落下的刹那,雷声骤歇,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晨曦初露,一道七色彩虹横跨天际,自东而西,贯穿千里沃野。村中老里正跪倒在地,叩首三拜:“天降祥瑞,农母归真!”

次日清晨,阳光洒满大地,昨夜的风雨已洗净尘埃。人们发现苏菱已安然离世,面容平静如眠,右手紧握那枚锈迹斑斑的铜哨,左手则轻轻搭在胸口,似还护着什么。有人小心翼翼掰开她的手指,从中取出一张泛黄油纸??那是她最后一次巡行时亲手绘制的“九州农脉总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每一条河流、每一座鼓楼、每一处地下暗泉的位置,甚至还有尚未建成的“南岭防沙林带”构想。

图末一行小字,墨迹未干:

**“此图所系,非一人之力,乃万民之心。传之子孙,勿忘根本。”**

消息如风般传遍四方。不出三日,从漠北雪原到南海群岛,自陇西高原至江东水乡,九千七百二十一座田堡的鼓楼在同一时刻鸣响三声??铛!铛!铛!

三声平安,亦是送别。

那一日,无人披麻戴孝,却人人放下手中活计,伫立田头默哀片刻。犁铧插进泥土,牛绳垂落于地,渔船停泊岸边,学堂童谣中断。百姓不约而同面向归仁堡方向,深深一躬。

史官执笔记录:“天地同悲,万民执耒,不举哀而哀自至,不披麻而孝满天下。”

朝廷闻讯震恸。新帝素服出宫,步行十里至太庙告祭,旋即下诏追谥苏菱为“昭德镇国农母”,赐谥号“惠”,意为“利泽万民,仁爱广施”。然其宅第依旧空置,门前青苔蔓延,匾额上“镇国农师府”五字从未悬挂。

百姓不愿称她为官,更不奉她为神。他们在归仁堡旧址建起一座“农母祠”,不塑金身,不设香火,唯有一块青石碑,刻着一行朴素无华的字:

**“她教会我们,如何活着。”**

每逢春耕秋收,万千农夫会在田头放下犁耙,静立片刻,然后继续劳作。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英雄从不下葬,她活在每一粒种子破土而出的力量里,活在每一条水渠汩汩流淌的声音中,活在每一个平凡人挺直腰杆、安心种田的日子里。

十年之后,大汉边境再无烽烟。

匈奴右贤王归降后,其所部族人在河西走廊开垦万亩荒地,以“归化农兵营”名义编入边屯体系。他们学会了用陶炉照明、用磁针测毒、用鼓楼传讯,甚至能背诵《耕安宪章》前三章。昔日劫掠成性的游牧部落,如今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自制的木犁模型,孩童入学第一课便是临摹苏菱手绘的渠图。

龟兹国推行“音律治水法”已达十二年,全国灌溉效率提升六成,饥荒绝迹。库尔班王子继位后,将《灌溉节律谱》定为国乐,每年春分举行“引水祭”,亲自击鼓奏曲,引导百姓依节奏开闸放水。他在给洛阳的国书中写道:“吾国今日仓廪实、民心安,方知苏农母所授者,非止种田之术,实乃立国之道。”

交州黎九寿终正寝前,将毕生整理的《海田经》献于朝廷,并留下遗训:“凡我子孙,必习农政,不得仕宦高位而不顾民间疾苦。”其门下弟子遍布岭南,主持四十七座“水上军屯”,不仅抵御外敌渗透,更在台风季组织渔民互助救援,形成“海上鼓楼链”。

巴蜀山民则将梯田模式推广至整个西南夷地,连原本刀耕火种的夜郎部落也开始修建竹笕引水、种植红薯玉米。有老酋长拄杖登高望远,见层层稻浪随风起伏,不禁老泪纵横:“从前我们靠抢粮活命,如今靠种粮安身。这不是汉人的征服,是大地的重生。”

而在洛阳,太学院“农政院”已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学府。每年千名庶民子弟经严格考核入选,学习水利、防疫、警讯、仓储四大要务,毕业后赴边地任“耕安吏”。这些年轻官员不佩刀剑,只携油纸图与铜哨,走村入户传授知识,被称为“田间大夫”。

更有奇事发生:某年黄河决堤,洪水席卷二十县。朝廷尚未调兵赈灾,各地田堡已自发启动“应急轮耕制”,开启备用蓄水池,启用移动风泵抽排积水,组织灾民以“鱼代粮、藻固土”恢复生产。仅用四十日,灾区便实现粮食自给,且未出现大规模疫病。此事震动朝野,御史感叹:“昔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乃‘灾祸未平,农政先立’!”

这一切的背后,是一部真正落地生根的《耕安律》。

该法明确规定:凡五百户以上聚落,必须设立鼓楼,配备专职“传讯匠”;所有农田须绘制渠图备案,由“农技匠籍”人员定期巡查维护;外来物资入境需经三级检测,严禁含毒荧石、汞砂制品流入市井;举报私藏磷火灯者重赏免役,包庇者连坐治罪。

尤为关键的是,“田堡自治”制度正式写入律令。每个村庄可推选“农正”、“水监”、“警长”三人组成议事会,掌管水利分配、治安巡逻、灾情应对,遇重大事务则召集全村大会决议。此举彻底改变了以往“皇权不下县”的治理困境,使国家意志直达田野末端。

有人曾问宰相:“如此分权,岂不怕地方割据?”

宰相答曰:“苏农母早有明训??一人知法,全家无患。当每个农夫都懂水势、识地形、会报警,谁还能煽动他们造反?他们守护的不是某个权臣,而是自己的田、自己的水、自己的命。”

时光流转,战火早已远去,但“耕安防线”仍在不断强化。

西域沿线,十座“农光共济站”拔地而起,集发电、净水、通信于一体,由波斯技师与汉人工匠共同运营。夜间灯火通明,却不使用任何危险光源,全靠封闭式沼气灯与植物油陶炉照明。拂?商人兑现承诺,出资修建其中三座,并主动接受“萤火巡检司”监管。

南方沿海,“生态浮园”规模扩大十倍,形成连片“海上良田”。潮汐泵技术普及后,甚至出现全自动灌溉系统??利用浮标感应水位变化,自动启闭阀门。更有巧匠发明“盐雾冷凝器”,将海水蒸发再凝结为淡水,供居民饮用。

北方草原,则实施“以耕代牧”战略。朝廷鼓励归附部落开垦旱田,种植耐寒莜麦、胡麻,并派遣农政吏指导建造半地下式保暖畜圈,减少冬季牲畜死亡率。昔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逐渐转变为半耕半牧的定居社群,战马数量虽减,民生却大为改善。

最令人惊叹的是“地下水脉工程”的全面铺开。

这项由苏菱晚年提出、其弟子接力完成的伟大计划,旨在勘探并联通全国主要地下暗流系统。数十支“探渊队”深入秦岭、太行、南岭等山脉腹地,用竹筒探测、磁针定位、音律回响等多种手段绘制出完整的“潜流舆图”。随后开凿深井数百口,建立“地下水库网络”,确保大旱之年仍有水源可用。

其中一口位于敦煌的“千尺井”,深达一千二百步,历时三年方成。井底涌出清泉那一刻,围观百姓齐声高呼“农母显灵!”至今,此井仍日夜不息,滋养着周边万亩绿洲。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真心拥护这场“农政革命”。

某些旧贵族始终视其为威胁。幽州一位世家老翁曾在酒宴上怒斥:“苏氏以种田之术蛊惑人心,实乃乱政之源!百姓皆自给自足,谁还向我纳租纳税?谁还为我服役当差?”

这话传到洛阳,却被新帝冷冷驳回:“若百姓无需依附豪强也能安居乐业,那正是朕之所愿。尔等所谓‘租税’,不过是盘剥所得;所谓‘役夫’,不过视人为奴。苏农母教他们自立,何错之有?”

更有甚者,赤狄残部曾在漠北秘密组建“复礼盟”,妄图重建奴隶制牧场,招募流亡工匠仿制磷火灯,企图再次渗透汉地。然而计划尚未展开,便因一名被俘工匠举报而败露。经查,该工匠原是龟兹遣返的“归化匠人”,曾在苏菱亲自主持的农技学堂学习三年,心中早已认同“耕安”理念。

“萤火巡检司”顺藤摸瓜,一举捣毁七个地下作坊,缴获未组装的毒灯两千余盏。事后,朝廷将这些灯具熔铸成一块巨碑,立于雁门关外,碑文仅八字:

**“欲灭其国,先毁其田。”**

与此同时,罗马商行屡次试图重启对华贸易,均遭严拒。尽管他们声称已废除奴隶耕作制度,改行“契约农工制”,但仍被判定不符合《耕安宪章》精神。洛阳廷议时,一位老农政吏直言:“他们嘴上说平等,骨子里仍把土地当作榨取财富的工具。而我们,是要让土地成为养育众生的母亲。”

于是,大汉对外只开放有限通商口岸,且限定交易品类。丝绸、瓷器、茶叶可出口,但禁止输出核心农技与水利图纸;进口药材、香料、玻璃器皿允许流通,但必须经过“农安监督亭”层层检验。

百年之后,后世史家评述这段历史,称之为“无声之战”。

没有金戈铁马,不见血流成河,却有一场深刻变革悄然重塑了整个文明的根基。敌人曾用刀兵、谣言、毒素、阴谋一次次进攻,最终却发现,这片土地最坚固的防线不在长城,而在千万双握紧犁铧的手上。

孩子们从小就知道:

水要会引,图要会画,钟要会敲,哨要会吹。

夜晚不能乱点灯,食物不能随便吃,陌生人带来的种子要先化验,外地来的渔船要先登记。

他们是学生,也是预备役的“农兵”。

每年春耕仪式上,全国孩童齐声朗诵《农谣》:

> “一犁春雨破冻土,万家灯火照仓廪;

> 苏奶奶走遍天下路,归来仍是种田人。”

而在归仁堡的梨树下,每年清明都有人悄悄放下一柄小木犁,或是一卷油纸渠图。风吹过,花瓣如雪飘落,覆盖在那块埋着旧犁的土堆上。

有人说,夜里曾看见一个身影坐在树下,手持铜哨,轻轻吹响三声。

远处,立刻传来回应??一声、两声、七声……层层递进,由近及远,直至消失在天边。

那是千万双粗糙的手,在黑夜中点燃灯火,守护着刚刚苏醒的土地。

也是大地的心跳,文明的呼吸,永不熄灭的,耕者之光。

许多年后,一位旅人途经此处,见一名白发老妪正在教孙儿辨认渠图。孩子问:“奶奶,苏农母真的能让田里长出百万雄兵吗?”

老妪笑着摇头:“傻孩子,她没在田里种兵,她在人心种下了光。”

少年仰头看向远方,夕阳之下,稻浪翻滚,鼓楼巍然,炊烟袅袅。

他忽然明白了:

所谓百万雄兵,

就是每一个愿意弯腰插秧的人,

就是每一个听见鼓声就会拿起工具站出来的人,

就是每一个坚信??只要田还在,希望就不会死的人。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章